臨近清明,杭城的墓園裏比平日多了幾分熱鬧。
薑南剛剛值完殯儀館的夜班,在宿舍裏休息,房門就被顧彧給踹開了。
“老大,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薑南蓋著被子,一動不動。心裏有些不耐煩,殯儀館能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顧彧見薑南沒有動靜,一把將她從被窩裏拉出來,
“老大,死人了。”
“你在殯儀館工作這麼久了,死人比活人都見得多,有什麼不得了的,不知道你老大昨晚上又值了個夜班麼?”
顧彧也不反駁薑南的陰陽怪氣,他拿出手機,點開殯儀館工作群的聊天記錄,遞到薑南的眼前,“老大,你看,這個死者的眉心!”
薑南白了顧彧一眼,接過手機一看,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翻了起來。
照片裏的女孩子麵色蒼白,臉頰凹陷,眼神裏滿是恐懼,可嘴角處竟然能看出些笑意。
不僅如此從耳垂下方至脖頸處還泛著有些異樣的烏青,而眉心處則有幾點血紅的印記。
這樣的“屍體”薑南和顧彧已經幾百年沒有見過了。
“這個人是什麼情況?”
薑南一邊問顧彧,一邊從床頭的衣帽架上順手扯下一件外套,黑色的風衣將她包裹在裏麵,顧彧對情況也不甚了解,隻是在工作群裏聽老李頭說,死者似乎是意外死亡,可能還涉及什麼糾紛家屬一直攔著不準火化。
薑南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趕往火葬中心。
一到火葬中心的門口,薑南就看到今天當值的老李頭和一個年輕人在高聲理論著什麼。
“老李頭,怎麼了?”
老李頭似乎看到了救星,連忙把眼前這個一身泥汙的年輕人推到薑南的麵前。
“小夥子,這位薑師傅是我們這的負責人,你有什麼要求,盡管給她說,她比我有用,我是做不了主的。”
薑南放好自行車,走到年輕男子的身邊,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低著頭,雙手緊緊捏著一張白紙,手指因為用力,指節處微微的泛上了血色。
“你手裏那張死亡通知書,再捏就破了。”
舒遇卿聞言,抬起頭,看向薑南。
“人死不能複生,小夥子。看你年紀輕輕,以後還有大好的時光等待你去享受,你要過得好,死去的人才會放心。”
說完,薑南見舒遇卿沒有行動,便伸手想要把舒遇卿手裏的死亡通知書拿過來。
但舒遇卿卻沒有放手的意思,“怎麼?你希望她繼續這樣?”
舒窈的屍袋就放在一旁的員工通道處,方方正正,黑色似墨,像極了飄在死海上的孤舟。
“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相信她已經死了!”
薑南心裏微微一哂,自從來到殯儀館,這樣的話語她沒聽過千遍,九百遍也是有的了,人總是這樣,遇到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總是第一時間選擇逃避或者不相信。
沒把舒遇卿的話當真,薑南安排一旁的顧彧先把屍袋拖進焚化間,她對舒遇卿說,時間是良藥,會治愈一切。
舒遇卿擋開薑南的手,一個箭步,衝到了顧彧的麵前,“誰也不能動我妹妹。”
青年的眼神裏是魚死網破的執著,薑南微微一歎氣,“你妹妹她也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子。”
舒遇卿沒有繼續梗著脖子和薑南和顧彧打拉鋸戰,他整理好情緒,拉著薑南走到舒窈的屍袋旁,打開黑色的屍袋,少女還帶著些血色的身體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少女的臉頰有些烏青指印,比照片上的顏色來得更深更密,眉心處的紅點已經變成刺眼的血紅。
薑南靜靜的看著少女的“屍體”,有些惋惜。
這樣好看的姑娘,卻來不及看遍人間的繁華就要走過奈何橋飲下孟婆湯,入了輪回,誰還能保證下一世還能在這人間走一遭呢?
站在一旁的舒遇卿沒有做聲,隻是一邊掐著表,一邊蹲著替舒窈按摩手臂。
“你看,我妹妹的頸動脈每隔一分鍾就會有微弱的搏動,她臉頰上的皮膚,仍然保持著紅潤和彈性,隻是她的呼吸為零,心跳為零。你不覺得這不太符合死亡的特征麼?醫生根據監視儀器,宣告了我妹妹的死亡,可是,可是我明明聽到她再向我求救。”
舒遇卿有些激動,聲音也染上了一些哭腔,“她在說,哥哥救救我。”
薑南對舒遇卿的話不予置評,凡人嘛,總是容易臆想。
“怎麼,你不相信醫生的判斷嗎?“
薑南的目光落在舒遇卿的衝鋒衣的logo上,平靜地說,“你好歹也是北航的學生,我們都要相信科學不是嗎?”
說完薑南輕輕的合上舒窈的屍袋,不料舒遇卿抓住薑南的手反問,“科學的盡頭是玄學。”
舒遇卿語調如常,臉上卻是一副倨傲的表情,左手使的力氣不小,薑南的手腕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