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薄雲,夜色漸濃。夏時錦挑亮了燭火,借著月色,摩挲著手中的信箋。雖是小楷,卻也蒼勁有力,指尖輕觸,似乎能感覺到狼毫觸在信紙上的柔軟,隻是想來,邊疆風寒,墨色倒不似京城裏的墨色好些。
“明日他來了,我便送他一方好墨。”夏時錦眼尾帶笑,將信箋收入匣中。這匣中的書信二十封,三年來,瀟煜每往宮中送一封捷報,便記得捎帶一封家書。
“夫人,早些睡吧。明日將軍凱旋,定要先進宮麵聖。想來作為女眷,您也是要早早的去宮裏等候著。”念兒說著,攙扶了案前的夏時錦。
三年前,少年將軍瀟煜大敗匈奴,一時間風頭無二。皇帝欲賞良田萬頃,黃金萬兩皆被婉拒,但求求娶夏時錦為妻。
時錦生得貌美,卻是商賈之家,與京中的世家小姐比身份輕賤了些,瀟煜並未理會京中風言風語,執意求皇帝賜婚,且三書六聘,十裏紅妝將時錦迎回府中。
大婚當日,高朋滿座,二人身著華服對拜高堂。“時錦。”瀟煜輕喚著她,滿眼愛意。
“將軍!戰事加急,城門失守!”戰馬的嘶鳴喚醒了瀟煜的酒意。
待夏時錦掀開蓋頭時,但見賓客皆已退至門外,穿盔帶甲的士兵舉著火把照亮了將軍府。
“時錦,等我!”瀟煜甚至未來得及換下婚服,便消失在了雨夜中。這一去,就是三年。
夏時錦回過神來,看著鏡中的自己,皇帝命人送來了誥命夫人的誥命服,想來,瀟煜也該到了。
“夫人,宮裏來人了,讓夫人先行入宮。”念兒扶了時錦上了馬車。
今日京中熱鬧非凡,聽聞瀟煜凱旋,街邊早已跪滿了百姓。夏時錦聽著馬車吱呀的響聲,不覺的攥緊了衣袖。
“夫人先行歇息,等待聖諭。”太監將二人引入房中,便退了出去。時錦倚著門窗向外看去,雖是宮內,卻更像別院,院中曲徑通幽,再無旁人。
“念兒,還沒有消息嗎?”時錦看著已然上了潮氣,想來已是傍晚時分。
“夫人!”
見太監帶了隨從過來,時錦匆忙問起“可是瀟煜回京了?”
“夫人,怕是等不到瀟將軍了。”太監抬眸望了一眼夏時錦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著“瀟將軍,反了!”
“反了?”夏時錦不明所以,再看太監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麼。隻覺著腦袋昏沉,胸口發悶。“反了,是什麼意思?”夏時錦撐著最後一絲氣力“瀟煜他身上負傷十二處,皆是抗敵所致,他怎會反!我要麵聖!”
夏時錦掙紮著還未說完,便被太監按了下去。“麵聖?”太監癡笑著“新帝登基,肅殺反賊,朝中竟有六人以死明誌,包庇反賊,皆已被誅了九族。”
見夏時錦失神,太監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著“想來此時,將軍的屍身也已到了京城?夫人……可要去看一眼?”
“瀟……煜!這不可能!”夏時錦發瘋似的大喊,發間的珠翠早已散落一地。
“皇上說了,隻要夫人認了瀟將軍謀反的罪名。這一品誥命仍然是夫人的。”太監依舊頷首,命人押了夏時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