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餘花幾點。
淅淅瀝瀝的細雨編成網籠罩上空,風夾雜著殘春寒意卷落新生嫩芽,留下城內一派蕭條之景。
慕予歡端起婢女沏好的茶,細嫩的手指被燙得發紅,隻得把茶杯放回桌上。
她半倚回窗邊,明眸微轉望向外頭。
今年的春了無生機,恰似日複一日的生活毫無盼頭。
她漫不經心地將富悅居的桃酥掰成小塊,隨意地丟向院裏嘰嘰的喜鵲。
綢緞般的青絲用一根金絲鑲珠簪簡單地挽成發髻,珍珠白玉耳墜在隨著她的動作在光潤的脖頸側輕輕晃動。
門被推開。盤著雙丫髻的侍婢探出個腦袋,喚了聲:“小姐,您又在喂鵲兒。”
“瞧著它們嬉鬧模樣,心煩都消了大半,”慕予歡手上的動作沒停,竟有隻膽大的喜鵲飛上窗台,就著她的掌心啄了小半塊。
“那鵲兒都被您養得嘴刁得很。”棠杏撅了噘嘴。
慕予歡把剩下半塊桃酥放回碟中,笑道:“這三五塊的點心,還是供得起。”
棠杏勸道:“您還是多留點銀子傍身的好,淮南王世子的風流事全明京城知曉,聽起來像個敗家……”
說到此才想起這是二小姐煩心事,自己不該在她麵前又提起。棠杏慌忙住了嘴,杏眼裏藏了是懊悔。
瞧著她一臉後悔的模樣,慕予歡反倒無所謂地揚了揚唇。
她收回目光,不緊不慢地說:“嫁誰不都是嫁,沒有陸世子,還會有沈公子,杜少爺,拿不準還是填房續弦。”
“小姐淨瞎說,趕快呸兩聲。”棠杏皺著眉頭,急忙說道。
慕予歡雲了雲茶水,偏頭看向窗外:“木已成舟,瞎說也沒用。”
喜鵲吃完最後的點心,虎頭虎腦地探探身子,見佳人心緒不佳,沒有再喂的心思,便四散飛去,隻留下一聲聲漸隱漸弱的鳥鳴隱入林中。
再過幾月就是慕家兩位小姐出嫁的日子,明明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姐妹,兩人相差甚遠。
慕府嫡長女慕予嫣自幼明豔可人,不語先笑三分,十分討人喜愛。
慕予歡容貌不及阿姐富貴牡丹的明媚,也別有凡初雨翠竹的清麗絕俗。
可是本無相差的兩人,二小姐幾乎被府內上下忽略。
隻因慕夫人生大小姐還是好好的,偏到二小姐出生大出血險些丟了性命。
苦熬幾日,慕夫人還是落下病根,身子孱弱大不如從前,數年不得子嗣,慕府子嗣僅為兄妹三人。
後來,府內流言漸起,說這二小姐是天煞孤星之命,對周遭親友極惡之勢。
加之慕予歡沉默少言,也不懂得討長輩歡心,吃穿用度上雖和阿姐相同,但擺在明麵上的偏心和忽視,她自小便能覺察。
慕予歡低頭喝了口茶,茶水已涼,回甘後隻剩喉間的苦澀。
院內傳來說話聲,繼而腳步聲越來越近。
“予歡,”慕夫人踏門而入,微微皺了皺眉,“怎麼在窗邊吹風,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娘親罕見的關心,難免讓她覺得幾分不自在。慕予歡站起身來,放著茶盞的紅木雕漆桌擋住她攥著裙擺的手。
跟在慕夫人身後的嬤嬤極有眼力勁地上前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