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慢從驚醒後就一直寸步不離的跟著周錚,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六年,許是夢境中經曆的一切太過真實讓他現在都有些後怕。

他夢到了另一個結局,置身穀底。

“鍾慢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這是夢的開始,跟現實天差地別,他錯失殺了鍾軍權卻被冠上了故意殺人的罪名,可笑的是鍾軍生也不相信他,在法院被帶走時看他的表情,眼神中充滿著恨意,錢紅坐在後麵眼睛哭的通紅,環顧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周錚的影子,夢裏好像沒他?

獄中的生活比想象中還要難熬,錢紅倒是月月來跟他說著外麵的新事物,他就安靜的聽著。直到第一年快結束時,周錚來了,他還以為這裏的他們沒有交集。

兩人沒說上幾句話,不長不短的時間裏都被沉默占據,後來他也常常來,話也多起來,直到第三年戛然而止,來看他的也隻剩錢紅一人。

被關了三年,說是脫胎換骨,倒不如說是被折磨的沒了性子。

出獄後,他去找了周錚,家裏沒人,碰到了崇齊。

“周錚說他知道你會來,讓我在這等你。”

又是醫院,這次嚴重很多,他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鍾慢憋紅的臉跑出病房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他坐在地上。咳血的症狀愈發加重了。

崇齊帶著他去做了檢查,和預料中的差不多,拿到結果的那一刻有些如釋重負。

“他怎麼樣?”鍾慢把單子收起來問道。

“心衰,需要換心髒,還在排隊。”

鍾慢沒再說什麼,隻是點點頭,醫院那邊讓他盡快住院他也一拖再拖。

等再見到崇齊,他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了。

“怎麼成這樣了?你沒住院?”

“有在治療,就是吃不下飯。”

“你坐個牢怎麼弄成這樣啊。”

鍾慢抿嘴一笑,眼睛失色輕描淡寫了幾句。

進去蹲的三年,他也想平靜度過。但裏麵的環境和人卻不允許,一開始似是排擠推搡,後來變本加厲他隻能睡到地上,有時候飯不是被打翻就是被吐口水,隻能喝水飽腹,身體的日漸消瘦加上每天的苦力工作落下了不少病根,甚至很長一段時間指甲都是血淋淋的,後來為了能生存下去,他也掄起了拳頭,這比講道理有用太多了。一開始都忘了這獄中都是什麼人,跟強奸犯和殺人犯講道理也太可笑了。

久而久之也沒人再惹過他,估計是工作環境粉塵影響,鍾慢的咳嗽越來越嚴重,鼻炎也發展成了哮喘,身體早就不如從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鍾慢說話很緩慢,突然就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他無所謂般的看了眼手心又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就剩心髒是好的了。”

鍾慢說完這句轉頭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崇齊不忍再看,瞬間哽咽,風一吹眼睛泛紅。

又過了一會兒,鍾慢開口:“別告訴他,為了讓他安心我會親自跟他說…但後麵就交給你了,畢竟你是他哥,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鍾慢知道讓周錚接受現實是個艱難的過程,反正那時候自己都死了,也看不到這些。想到這,吐出一口氣,自己的人生已經這樣了,掙紮著活了不到三十年,回頭看破破爛爛,盡是汙點。也算還好,年輕時死去也及時止損了。

兩個男人站在橋邊吹風吹了好久,崇齊抿了抿嘴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一本房產證遞給鍾慢。

“幹嘛,我可沒錢買房子。”鍾慢突然玩笑般的開口,直到打開看到上麵的名字,胸口一陣悶。

崇齊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道:“你進去後,我去找過他幾次,餐桌上總是放著一排酸奶,一瓶過期他扔一瓶然後再添上,家裏的各種各樣的掛曆他不知道買了多少,每天計算著日子,後來你出來的前幾個月,他幾個通宵沒睡覺,心衰被送到醫院一直到現在,等你出來後就跟我交代著後事,說你出來不好找工作,房子存款都留給你,也算能平淡的過一輩子。你說你們這是讓誰為難呢!”說到最後像是抱怨,本以為是對比翼鳥,結果是苦命鴛鴦。

鍾慢眼睛酸痛再也哭不出來,淡淡的說道:“哥,讓他好好活。”這是鍾慢第一次這麼叫他。

隨後微微佝僂著腰頭也不回的走了,二十多歲了年紀從背後看卻像是四十歲。腳步也不再輕盈,緩慢著步子,崇齊不由得一陣心酸湧上心頭,眼淚決堤。

轉身看到究鳴一從車上下來的身影,大步流星,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身上哭起來。究鳴一也隻是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讓他發泄吧。

大概是鍾慢在夢中一直哭,周錚以為他怎麼了輕輕拍醒他,睜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麵是周錚站在墓前,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