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嫿和扶蘇的關係很複雜,複雜到錦嫿一見到扶蘇便會笑,而扶蘇卻隻會擺一擺手,說一句:“小施主,你逾矩了。”
蘇夫人自打生下了錦嫿便身體抱恙,所以多去寺廟禮佛,小錦嫿便跟著娘親一同去。
山頂那清水寺的一切錦嫿都熟悉,包括那個小和尚。
小和尚在後院練功,她便學著他的樣子與他一起,小和尚在前院敲鍾,她便在一旁靜靜看著,小和尚在誦佛經,她便搶過書去,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咿咿呀呀”地念著。直至小和尚說一句“你娘親已下山去了”。
錦嫿便哇哇的哭起來。
那日蘇夫人在禮佛時突然暈倒,下人便將夫人先送下山去了,因尋不著錦嫿,隻得囑咐方丈到時將錦嫿送下來。
方丈寺中有務纏身,便將這差事講給了扶蘇。
屋外已下了雨,扶蘇將自己的傘拿出,那是一把骨傘,油紙上畫著淡淡的墨梅。
許是陰雨天的緣故,壓的人心煩氣悶,就連一貫愛鬧騰的錦嫿也沒了動靜。
到蘇家時,天已晴了,錦嫿的奶娘洛姨硬是將扶蘇留下用了午膳。
匆忙走時,他落下了傘。
錦嫿好幾個月沒去清水寺了。
蘇府女主人去世了。
錦嫿再一次去清水寺時,是為了還傘。趁著洛姨未看管住她,她便自個兒溜了出去。
“小和尚,喏,傘。”錦嫿把手伸出。
“阿彌陀佛,多謝小施主前來還傘。”扶蘇接著。
錦嫿站在原地未動。
扶蘇不解“小施主可還有事?”
“我娘親…走了,洛姨說這人間太苦,娘親不堪忍受,就丟下錦嫿自己走了…嗚…”
錦嫿說著便哭了出來。
扶蘇聽前來禮佛的行人提過,蘇夫人的病,是在蘇家長主納妾之時開始的。
方丈也說過,蘇夫人的心疾,怕是無藥可醫。
他本不想提及她的傷心事,她倒好,不但自己招了,還在他麵前大哭。
扶蘇比錦嫿長了三年,錦嫿才到扶蘇肩頭。
扶蘇提了提自己的禪衣,示意讓錦嫿擦臉。
“阿彌陀佛,小施主的娘親會一直陪在小施主身邊的,在小施主不知道的地方。”
錦嫿又哭了半晌。
“扶蘇會嗎?”
小和尚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我希望小和尚一直陪在錦嫿身邊,在錦嫿知道的地方。”錦嫿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期許。
旁人皆說若是爹爹沒有娶那位名叫黎依的女子,娘親便不會那般。錦嫿不懂情,但她能感覺到爹爹對娘親的冷漠,就連自己,好像也被爹爹和黎依所討厭了。
錦嫿看著眼前的扶蘇:這世間,好像就隻有他會與自己作伴了。
扶蘇依舊未答話,隻是摸了摸錦嫿的頭,良久才緩緩開口:
“佛祖和我都會在。”
“小和尚,我來還傘了。”蘇錦嫿樂嗬嗬地衝進寺廟裏。
“施主,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二十一次說來還傘的了,你的傘在五年前已還給小僧了。”扶蘇無奈。
這九年來,這丫頭打著還傘的借口幾乎隔半日就來一次,每次來便跟著扶蘇,甚至扶蘇上山采藥 ,這丫頭也要跟著去。
正值春日,蛇蟲諸多,又多雨。那日扶蘇與錦嫿剛準備下山,便下起了大雨。
天空灰蒙蒙的,豆粒大的雨點落在扶蘇肩頭,遠處清水寺的鍾隱隱約約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