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要殺貴妃？
楊斷夢聞言緊鎖眉頭，如今貴妃盛寵在身，就算是右相也不過是想借貴妃失蹤受驚讓聖人惱了太子，卻並沒有要貴妃性命的打算。
而東宮，卻對貴妃動了殺心嗎……？
盡管楊斷夢已經很小心了，但方才楊清樽趴在他背上時，還是因為顛簸扯到了傷口。隻見他坐回石頭上，慘淡道：“……殿下原本就不讚同陛下私會太真女冠的事，如今怕是想用貴妃之死使得陛下的心回到朝政上來。”
“開元十六年，河北饑，賣妻鬻女，父食子肉，河北片草無根，餓殍載道，連能吃的觀音土都被扒完了。”
楊清樽原本捂著腰腹傷口的手說著便緊緊握拳在膝蓋上捶了一下，恨聲道：
“然而河北饑情早有端倪，卻因為長安的官員忙著爾虞我詐，而壓在了各種攻訐詆毀的折子底下，遲遲未送到陛下跟前……”
“你既曾經流落江湖，想來一路也看到了……如今大唐表麵太平，然而自當年河北饑之後，仍舊有不少州出現了流民。”
楊斷夢沉下臉色道：
“我曾聽老師說起過，林浮自開元十四年初得陛下賞識起便各處結交官宦，甚至幹謁了惠妃，妄圖壟斷掌話權，原本河北異情的折子在久久之後才被陛下看見，直到如今我一路看到的多數流民也還是河北籍貫……“”
楊清樽的眼神晦暗了下去，悲笑一聲，道：
“對我動手的，是東宮找來的流民，而東宮要做的，並不是借機結識劍南或者邀功，而是讓流民殺了娘娘，再推給林相，使陛下徹底從溫柔鄉裏清醒過來——”
他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回憶什麼極為痛苦的事情，顫聲道：
“那個對我動手的少年，是我在揚州見過的一個孩子，他殺了別院內右相的人，卻在開門後將我認了出來。”
“他原本是想著將我騙出密道，好讓我避開這件事的……”
楊斷夢望向他，他已經猜到後麵發生了什麼了，也明白了楊清樽在見到自己過來時那聲苦笑的悲愴。此時的楊清樽的額發已經被抓腦袋的手弄亂了，像井底生的荒草一般。
“你卻沒認出他，並且因為對他生了疑心而不願意走，於是他對你動了手。”楊斷夢看向楊清樽的眼神算得上哀憐了，緩緩道“可楊衎，這不是你能控製的，你若要救更多的人，他就得死。流民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上涉司政，下扯豪強，我們不過百年身。”
“可為什麼不是今年呢，為什麼他們今天就不能過好日子呢。我們這些當官的，總說以後要造福一方，可為什麼不能是現在呢，我透過他看別州，總感覺長安的盛世景不過是一場幻夢……”
他閉眼恨恨道，用力之下指節都發白，但是無論他握得怎麼緊，掌心也不過空氣。
“那個孩子說話聲啞得像是一日沒喝水，在見我不願走後就對我亮了兵刃，卻在最後關頭將刀丟了……”楊清樽將握拳的手鬆開，比劃了一下道“他死之前說第一次見到我，是五歲的時候，因為快餓死了差點被父親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