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冬至夜。

城郊官道邊的樹林間,不時刮出來陣陣冷風。

夜色漆黑如墨,一絲月色都瞧不見。

白日間一場大雪剛過,整個大地白茫茫一片。

別說這鄉間山林空無人煙,就連城中,各行各業也早早歇業,在家中吃餃子取暖過節。

“呼啦”一聲,一隻黑色的大鳥從林間飛竄出去。

樹周圍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個接著一個腳印,每一處腳印間都仿佛盛開著一朵朵紅梅。

血,是血!!!

她每走一步,身上就有血水滲出,青紫的腳上隻穿了一隻鞋子。

身上的衣衫破爛不堪,似是剛經曆過一場惡鬥。

裸露在外的小腿與臂膀上,盡是獸類的抓痕,皮肉翻卷,混合著黑紅的汙漬,慘不忍睹。

她背上還背著一捆柴火,走的搖搖晃晃,整個身軀僵硬的似乎下一刻便會倒下。

更可怕的是,她手中緊緊握住的柴刀上,纏著一條手腕粗細的花蛇,已然死去,沾滿血腥。

沉靜地雪地上遠遠傳來車輪碾軋的聲音。

嘎吱嘎吱,在這寂靜的夜中,尤為清晰。

孟初雙聽到車輪聲,抬眸想向官道上看個究竟。

結果氣血翻湧,一口鮮血溢出嘴角,再也支撐不住過於虛弱的身體,一下子栽倒在雪地之中。

單薄的衣裳,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沾上冰冷的雪地,她疼的鑽心蝕骨,不能自已。

一片白羽落上長長的眼睫,忽而消失不見。

孟初雙輕顫睫毛,才發現是雪,她下意識的抬眼看了看遠處,白羽般的雪片簌簌落下。

強撐著的意識慢慢渙散,腦海中驀然想起還在孟府的日子……

孟初雙,校書郎孟府最卑微的四小姐,生在大年初二。

直到六歲,才被她的父親孟鶴城隨口取了這個名字。

初二自是不能作為名字來叫,二便是雙,多麼隨意,多麼不受待見。

隻因自己的親娘桃花是個卑微的洗腳丫鬟,比著外頭的戲子粉頭還不如,連府中的下等丫鬟都可以揶揄、甩臉色的人。

桃花本以為能生下個哥兒,不僅能被府中人高看一二,也能讓自己的娘親、哥哥在這府上得臉。

沒成想生出個丫頭片子,存了八個月的心氣瞬間被抽空殆盡。

還未出月子,便因受不住下人們的白眼與嘲諷,直接一根繩子吊死在房內。

孟初雙更是被視為災星,還未滿月便克死自己的親娘。

自那時起,她身邊便隻有一位奶娘照顧,府中人人對她敬而遠之,生怕沾染上她的晦氣。

孟初雙六歲,嫡母程慕玉二十四歲芳辰那日。

前來恭祝的小姑娘梳著兩個雙環髻,怯怯地跪在程慕玉的膝前。

雙手捧著一方錦帕,祝願母親萬事喜樂,長歲安康。

一方普普通通的錦帕上,繡著一個缺胳膊少腿的壽字,一看就不知是在哪裏描蒙下來的。

宴會結束後,程慕玉把孟鶴城叫去,疾言厲色,冷言嘲諷:

“我不管你有多少房小妾,生下多少個子女,不說這孟府乃是書香世家,就算是將軍府這樣的將門之後,也斷沒有小姐到了六歲,還目不識丁的。”

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在這府中可有可無的存在著,卻連個名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