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們年輕氣盛,慷慨陳辭。這些表奏中,除了對立太子之事的論述,另有一些對朝政的議論,對時弊的不滿……其中不泛跑偏主題言辭過激的論調。
聖上惱,令徹查,看這背後有沒有什麼別有用心的人引導鼓動學子,以及營私結黨等。
核查中,發現有份寫有“不立三皇子,則上不聖明”的表書,被人認出字跡與季中平甚似。
——在立太子風波中,“立尊立嫡,三皇子乃國之正統”的說法力壓群議甚囂塵上,擁護三皇子者眾,聖上早就不滿,有意拿幾個出頭鳥作伐。
不過此時士子們早過了落第之初的情緒澎湃階段,大多認命了,該出家出家該回家回家去了。少數滯留在京的,或攀學附塾以待來年,或各方打聽交結以謀個謀士西席之類的糊口去了。換言之,學,潮早散了。
所以,如今要抓典型,其實不那麼容易。可是大家又何必費勁去找別人呢?季中平多麼現成不是麼。
而做為毛閣老的門生,以及新女婿,季中平這般鬧騰,他嶽父大人知道嗎?太令人浮想聯篇了。
……由此,朝廷揭開了深查毛黨的序幕。
季中平自然不認,毛閣老自然更不認。不過沒關係,做官久了,有幾個屁股幹淨的?隻要上麵有意思查辦,東方不亮西方亮,總能揪出尾巴的……
毛閣老自己就深諳此道,知自己大勢已去,便上書陳情告老。
聖上也沒為難,一番君寬臣忠,一番翁婿情深,互訴衷腸之後,毛閣老攜眷返鄉。而季中平,看在毛閣老份上,看在皇後份上,看在與聖上一擔挑份上,也沒落罪,同樣的攜眷返鄉。
自此,皇後娘娘成了拔毛孔雀,沒了外家助力,立馬老實了。
明玫卻很是擔心。這次把毛閣老一家,也弄得太不堪了些。還有那可憐的毛二姑娘,長得花兒一樣啊,她又何辜?
皇後娘娘就算沒了外家,但到底是皇後娘娘啊,她一個口諭,搬個臣工腦袋還是很輕鬆的,不管你官兒多高。她就算能看著父親告老(確實挺老的),也能眼看著自己妹妹下半生就在鄉下做地主婆麼?
而霍辰燁,在此次的反毛運動中,能見到他影子的地方可不少啊。
霍辰燁哈哈一笑,表示這不過是君上意之所指,臣子劍之所向罷了。他身為臣子領命行事而已,半分也無關私怨噢。
這個明玫其實明白,說到底,毛閣老惹惱的是皇上,本來做為妻族,其勢已令聖上心有忌憚,偏毛家還在儲位上表現得積極搶眼,觸了聖上逆鱗。霍辰燁是皇黨,毛閣老動他,自是也會惹惱皇上。可她不明白的是,毛閣老混跡朝堂多年,怎麼會這般沒眼色這般找事兒?
霍辰燁說,毛家幾個兒子都無長才,毛閣老又年事日高,眼年著告老在即後繼無力,自想緊著鋪好後路。所以行事才越發急燥沉不住氣。
這次動他,也許是真覺得他不識抬舉惱了,也許隻是試探聖意,還也許,這事兒根本就是內宅娘兒們自以為是弄出的高明陣法。
誰知道呢,反正既然惹了他,還不興他反擊?有這道理?
如今毛閣老離京,毛家幾個兒子最高不過四品,且是外官。京中毛派又經過一番洗刷,成不了氣侯了。皇後娘娘拉籠武將不成,文臣的依仗也未必保得住,她若聰明,能依仗的便隻有皇上,隻有皇黨。
再說朝中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不是。
後來,霍辰燁找了個機會轉呈了皇後娘娘一句安慰。他說,毛家勢弱,沒準正是三皇子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