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癡虎往後排看了一眼,看了看睡的極沉的周毅,搖了搖頭,低聲對正在開車的曹愚魯說:“……睡的是真香。”
“嗯。”曹愚魯目視前方,“你也睡一會,等會你來開車,沒精神可不行。”
“睡不安穩……之前都是勉強眯一會兒,現在是一點困意都沒有,勉強眯一會兒都做不到。”
徐癡虎長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我自認也算是見事不少了。雖然不像您,是從刀尖上走出來的人,但生死搏殺也經曆了不少,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到了現在……說句稍微沒誌氣的話,我心裏還是有點不安,總覺得不安寧。”
曹愚魯掃了徐癡虎一眼,“這也不算是壞事。”
“嗯?”徐癡虎不解,苦笑了一聲,“您取笑了。”
“沒有,實話。”
曹愚魯微微搖頭,“你是個槍手,又是狙擊手,雖然現在很多時候都是你單方麵的狙擊、瞄準其他人,但如果你跟別人交手,那你的對手肯定也是個狙擊手。你真正需要防備的,是和你同一個行為邏輯的人。”
“如果你能時時刻刻都覺得安心坦然,那反倒不好。身為一名潛身暗中的狙殺者、獵殺者,你要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被狙殺者、被獵殺者,警惕之心絕不能沒有。一個成功而合格的狙擊手,多多少少的都該有點被迫害妄想症,否則難免不夠警惕。”
掃了徐癡虎一眼,曹愚魯說:“如果你在現在還能心裏毫無掛礙,安心安穩,那我可能就得想想你是不是被安穩日子把警惕心給消磨掉了一些,不夠警惕了。”
“這倒是沒有……我隻是覺得慚愧。”
徐癡虎往轎車的後座上看了一眼,低聲道:“我隻是慚愧,覺得我好歹也算是曆經了不少事情的人,但是在這個時候卻不安到睡不著,和魁爺根本沒法比。”
“你覺得你不如钜子,所以慚愧?”曹愚魯“嗬嗬”的低笑了兩聲,“你倒是自視甚高。”
徐癡虎一驚,“曹爺,你知道,我沒這個意思。”
“哈……也難怪你會這麼想。”曹愚魯不以為意的一笑,“你看著钜子年紀輕,就覺得钜子經曆的事情少了,所以才覺得钜子現在的反應令人驚異。也是,身處這種牽動了各方力量,同時阻力重重,凶險重重的事情裏,又要趕赴風暴中心,钜子能心無掛礙的睡的這麼安穩,看起來的確是令人稱奇,難免讓人覺得钜子是天資過人、生來就有不同尋常的心性和膽色,即便是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
掃了徐癡虎一眼,曹愚魯說:“所以,看看钜子再看看自己,就會覺得慚愧,覺得自己經曆了那些事情卻還不如經事還不如自己多的年輕钜子沉得住氣……你就是這麼想的吧?”
“曹爺您心細如發。”徐癡虎點頭。
“你這麼想,那就是你想錯了。”
曹愚魯說:“我和钜子從小一起長大,自問除了一手教養我們的老钜子之外,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钜子的心性,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钜子從小到大的經曆。你以為他經曆的事情很少,是天生就有這樣的心性?哈……”
輕笑著一搖頭,曹愚魯說:“哪有什麼天生,那是被老钜子一點點磨練出來的。老钜子為了把他磨練成才而用的那些辦法,你想都想不到。”
“再者來說……你難道以為我和钜子跟著老钜子的那些年裏,真的就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麼?老钜子是墨家钜子,暗地裏受的明槍暗箭、各種針對從來都沒少過。我和钜子跟在老钜子身邊,雖然不是首當其衝,但也算是親曆者。钜子經曆過那些事情,早就不能當作經事不多的年輕人看待了。”
從後視鏡裏看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周毅一眼,曹愚魯歎了口氣,也不好說是惋惜還是慨歎:“實在是很難說,钜子身上現在還有多少屬於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東西……也是不易。”
事實上,周毅身上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東西不僅留著,還留下了不少。
他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汽車還在高速路上一路疾馳。
“啊……”
周毅揉了揉睡眼,看看坐在前排的曹愚魯和徐癡虎,直歎氣,“一睜眼看見你們這倆大男人,是真他媽倒黴啊……真是操了。”
“啊?”曹愚魯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周毅,“怎麼了?”
“做了個夢,夢裏有好些個娘們往我身上一個勁兒的撲,真的是不提了……可惜,一睜眼看見的不是娘們,是你們這倆貨的臉,哎喲……”
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上,周毅揉了揉額頭,“快到了?”
“還有差不多大半天的路程。”曹愚魯說。
“趙亭那邊有消息麼?”周毅很關心這事。
“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有消息傳過來。”曹愚魯摸出手機遞給周毅,“他整理出了一份大致的資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