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宋華景是肯定談不攏的。在宋華景心裏那張“我他媽的該幹掉誰”的名單上,周毅應該緊跟在白亮之後,排在第二位上。就算是周毅拿出了誠意跟宋華景談,宋華景也隻會覺得周毅是包藏禍心,想要坑害自己。
但就是這種局麵,周毅還是得盡力說服白亮,保住宋華景不死不傷。
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啊!
周毅愁悶的揉了揉腦袋,看看時間,決定再去花鳥市場走一趟,跟那位老板砍砍價——白亮這邊,周毅已經盡力了,可謂是已經盡完了人事。至於這件事情接下來如何發展,就隻能看天意如何了。
所以,周毅決定不再為這件事情耗費精神。
晚上的時候,有人“當當當”的敲門。正在聽電台的曹愚魯走出房間,開了門。
來的是宋唐。
曹愚魯跟宋唐點了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後默不作聲的走進房間,繼續去聽電台裏傳出的無內容噪音。
宋唐進門的時候,周毅正坐在桌邊,桌子上放了一個海碗大小的魚缸。周毅拿著一個饅頭,一點點的吧饅頭撕碎了,把饅頭粒丟進魚缸裏。
“養魚了?”
宋唐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又發現不對:“這……這啥啊?”
“泥鰍。”
周毅把饅頭粒丟進了魚缸裏,魚缸裏有兩條食指長短的小泥鰍,爭搶著周毅丟下的饅頭粒。
“見過養魚的,沒見過養泥鰍的……”宋唐嘖嘖稱奇,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哪兒來的?河裏撈來的?”
“花鳥市場的老板送我的,說我天天跟他砍價,也算是有個交情在了。魚雖然不能賣給我,但能送我兩條泥鰍。這玩意兒不嬌貴,好養活,隨便喂點啥都行。”
周毅放下饅頭,看看宋唐,“你怎麼跑過來了?今天是你二叔的頭七,你這個宋家的長子長孫能得閑?”
“跟我沒有太大關係。”
宋唐說:“我跟江城道上的人不來往,那些迎來送往的事情,都被宋華景包圓兒了。他幹的挺不賴,正好讓我清閑了。”
“能預想的到。”周毅歎了口氣,“宋華景啊宋華景……哈。”
如果宋子孝的頭七是在別處辦,宋華景身為人子,操持迎來送往之類的事情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但是,宋子孝的喪事是在宋家大宅辦的。這就意味著,這不僅僅是宋子孝一家的事情,而是整個宋家的事情。
在這種時候,就該宋唐這個宋家的長子長孫走到台前,應付各種事情。
正巧,宋唐已經走上了另一條路,不願意跟江城道上的人多打交道。而一心想要走到台前的宋華景,就可以沒有阻力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眼下這種局麵,宋唐沒意見,宋華景也開心,倒能算是雙贏。
“今天你沒去,少看了個大熱鬧。”
宋唐搖著頭,“我爺爺在葬禮上露麵了。”
“哦!”
周毅心裏一動,“你爺爺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
宋唐歎了口氣,從桌子上拿起饅頭,一點點撕著,丟進魚缸裏喂泥鰍。
碎饅頭落入魚缸,兩隻指頭大的泥鰍一陣爭搶。宋唐看著兩條泥鰍爭搶碎饅頭,一時間似乎有些出神。
喂著泥鰍,宋唐慢慢的說著:“我爺爺說,他已經老了,精力本就不足,之前隻是勉強支撐而已。而老年失子,是人生最苦的事情,實在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讓他也沒了心力再去打理事務。以後,所有的事情就都交給白亮處理,他不再過問任何事情。”
“我爺爺說他之前就把白亮收了做門人後輩,隻是一直沒有正式的走一走規矩,也沒有請江城道上的人做見證。明天,他會把這該走的規矩走一走,也請江城道上的人來做個見證,算是補上。”
捏著一塊碎饅頭端詳著,宋唐搖著頭,頗有感慨,“江城龍頭,江城龍頭……”
把碎饅頭丟進魚缸,看著兩條泥鰍爭搶,宋唐抬頭看看周毅,指著魚缸裏的泥鰍,問周毅:“周哥,在你眼裏,江城道上的人琢磨江城龍頭這個位置,是不是就像是這兩條泥鰍搶碎饅頭?”
“感慨歸感慨,泥鰍就別再喂了。”
周毅把宋唐手裏的饅頭拿走,又不大放心的看了看魚缸裏的泥鰍,“你要是一直喂,這倆泥鰍就一直吃著不肯停,很有可能就撐死了……這是我好不容易占來的便宜,可不能因為你一通感慨就被感慨沒了。”
宋唐“哈”的輕笑了一聲,低聲說:“明天,我爺爺從江城道上退下來,白亮走上去……周哥,這事就算是完了吧?”
周毅看看宋唐,點上了一支煙,又遞給宋唐一支。
抽著煙,周毅看著門外。
門外夜色深重,漆黑一片。
“如果這些事情在明天就塵埃落定的話……”
周毅呼出一口淡青色的煙霧,“……那今晚,就肯定不會太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