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慌慌張張跑過來,董魏蹭一下站起來:“怎麼死的?”
“他們跑去喝了河裏的水。”
董魏怒氣滔天:“我已經下了軍令,水中有毒,誰也不準喝!他們敢抗令?!”
那人囁嚅著:“將軍,已經好幾天沒水喝了,弟兄們實在渴得受不了了。”
董魏閉了閉眼,抄起手中的刀下了城樓。
馬廄裏的馬連續幾日都沒有糧草和水,又餓又渴,隻剩一層皮包著骨頭,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董魏拍了拍瘦馬凸出的肋骨,輕聲歎息。
跟在身後的士卒喃喃:“將軍,您這是要……”
“殺馬吧,割肉取血,還能再撐幾日。”
馬,是兄弟,也是戰友。
戰場上,除非萬不得已,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殺馬的,但此刻已經無路可走,也無路可退。
六十多年前沒退過,現在便更不會退。魏民和屋敕百姓早就被送到幾座小城,留下的守城的,都是將士。
可如今,守城之人活者甚少,已不足一百。
董魏想,若大魏再不來,嘉淩關,要變成一座空城了。
“將軍,城外送來了個使者,說是要跟您談判!”
“使者?”
董魏抹了把滿是硝煙和塵土的臉,沒什麼意味地笑了笑:“讓他進來吧!”
城門吱吱呀呀打開,又迅速關閉,渥突使者看著兩邊虎視眈眈的嘉淩關士卒,心中也怵得慌。
“你要見我?”
渥突使者暗暗打量著出聲的人,這位帶領嘉淩關士卒死守了十多天的將領,竟還是個年輕人。
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魄力和毅力死守這麼久呢?
“你們這麼堅守下去毫無意義,我聽說幾十年前大魏守將丟盔棄甲,把你們這兒扔給了屋敕人,這麼多年,從沒想過要收回,你們還為大魏賣命做什麼?”
董魏睫毛顫動了下,他似乎有些恍惚:“我們是魏人,大魏會來救我們的。”
見他似有鬆動的痕跡,渥突使者心中欣喜,立刻趁熱打鐵:“大魏根本沒有發兵跡象,你們把自己當魏人,大魏可不認為你們還是魏民。你看看自己手下的兵,哪一個不是麵黃肌瘦?你是一個將領,斷水斷糧這麼多天,也得為手下的兄弟著想啊!”
董魏抬頭望去,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士卒個個滿臉疲憊,黑血混著黃土糊在臉上,比叫花子還髒。
“去城樓吧。”
士卒大驚,紛紛勸說:“將軍!不可!”
“好好好!將軍想得通就好!”
渥突使者大喜過望,去城樓投降,看來是成了!
黑血糊得太厚,粗糲的黃沙打在臉上幾乎沒什麼感覺,但董魏還是被沙粒迷了眼,他摩挲著手中的刀柄,看向下方的大軍。
高大人掙紮著爬起來,指著他鼻子叫罵:“董魏!你個小人、賊人!這麼多將士用命守到今日,你居然敢投降?!你個敗類,你……”
董魏恍若未聞,隻定定看著下方的大軍。渥突使者得意洋洋,衝下方揮手。
但下一秒,他的頭顱便重重砸下,在空中劃過一條血線,掉落在地後濺起一陣黃沙。
高大人的叫罵聲猛然止住,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董魏將那具無頭的使者身軀按倒在城牆上,當著城中嘉淩關士卒和城下兩國大軍的麵,割破那具還溫熱的身軀臂膀,用嘴接住汩汩流下的鮮血,大口飲血,直至生生撕咬下一塊帶皮的人肉,連皮帶肉咀嚼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