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忽然刮起大風,樹上的葉子亂哄哄的搖擺。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驚雷接踵而至。
顧江城靠坐在床頭,喝了一口苦藥,咳嗽得厲害,吐得昏天暗地。
“主子,奴婢知道您難受,可這藥也得喝完呀。”紫夕說完抹了把眼淚,用帕子替顧江城擦了擦嘴,將一勺藥送過去。
顧江城艱難的擺擺手,麵如死灰的凝視著床簾。恍惚間似乎見到熟悉的身影,昔日相處的情景曆曆在目。
又似誰在耳邊輕喃。
“你一個小姑娘,竟然不懼山賊,著實勇氣可嘉。”
“本公子一表人才,文武雙全,跟你假扮夫妻。若是你把持不住,對本公子霸王硬上弓怎麼辦?”
“你如今貴為皇後,而我是晉王,還請娘娘自重。”
“……”
一行清淚滑過臉龐,顧江城用力攥緊身上的被子,腦海裏全是與晉王楚穆塵的過往,就這樣死去,她實在不甘心。
“娘娘,您別嚇奴婢。”
跪在床邊的紫夕雙眼紅腫,杜太醫開的藥太苦了些,可隻有這種藥能讓她家主子多活一些時日。她強忍住淚水低聲道:“主子,這藥雖苦,可藥效是很好的。”
顧江城嘴角牽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臉色依舊蒼白。她張了張嘴,虛弱的笑道:“紫夕,櫃子裏有兩個紅木匣子,你和香竹一人一個,匣子下還壓著一道懿旨。”
“娘娘,您不會有事的,香竹已經去請皇上了。”紫夕掏出手絹小心翼翼的拭去顧江城額頭的細汗。前些日子收拾屋子的時候見過那道懿旨,是主子身為皇後的最後一道旨意:放她和香竹出宮。
匣子她沒有私自打開過,可即便是不看,她也能猜到裏麵是主子給她們準備的後路,定能滿足她一生衣食無憂。
顧江城的嘴角牽起一抹苦澀,臉上已無一絲血色,她虛弱的說道:“皇上怕是巴不得我死罷,又怎麼會救我?顧家的人被他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隻有連我也沒了,他才會高枕無憂吧。”
紫夕抹了一把眼淚,焦急的辯解道:“娘娘,顧家出事之後,皇上不懼得罪太後和那些大臣也要保全您,可見他心裏還是有您的位置。”
位置?顧江城隻是苦笑。她這一生眼看就要到盡頭了,愛的人求而不得,嫁的人並不愛她。這樣想來,死了也罷,再也不用日日夜夜受煎熬。
當初顧家掌握天下一半的兵權,曾風光一時,顧江城因心愛的晉王娶了他人,而賭氣嫁給榮王楚穆炎,並動用自己家族的力量助楚穆炎登上皇位。
楚穆炎亦如約許她後位,可她僅僅是他的皇後,與愛無關。
也正因為沒有愛,所以在顧家被告通敵賣國時,他毫不留情的誅殺了顧家所有的人,不論男女老少,父親的親信和門生大多被貶官,有的被流放。
想著,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冷嘲道:“咱們這位皇上,心裏麵除了江山,怕是隻有煙雨樓的那位了。”
憶起往事,一股莫名的哀痛襲上心頭,胸口一陣翻江倒海,一股腥甜湧來,顧江城下意識的側轉了身子,一口鮮血噴在床頭。
紫夕驚慌失措的用手絹拭去顧江城嘴角的血,眼淚大滴的落了下來。聽見腳步聲,她猛的扭頭望去,焦急道:“皇上可有來?”
香竹怯怯的望了紫夕一眼,兩隻手死死的拽著衣角,怯聲道:“皇上宿在蕭嬪處,林總管愣是連煙雨樓的大門都不曾讓我進。”
“福總管平日裏可是沒少收咱主子的東西,想不到在緊要關頭竟這般無情無義。”紫夕氣得直發抖。
顧江城卻沒放在心上,她的身體她自己清楚,該是大限要到了。
紫夕越想越生氣,她望了奄奄一息的顧江城一眼,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她大著膽子將顧江城的腰牌翻了出來,交待了香竹幾句,便疾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