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程輕笑,拿過話筒,不屑說道:“諸公此言差矣,正如剛才所說,昔日之法,如何能治今日之事。世間從未一成不變,世變則道變,道變則法變,法變則人變。道變而法不變,則天下危矣。”
“文臣於報紙曾看到一文,原本不曾在意,今日回想,頗有道理。文中提到,此地名為地球,地球滋養萬物。可是,地球多變,今日火山連綿,明日冰寒刺骨,又有天外隕石,化作漫天塵埃。天下萬物,麵對世間之變化,唯有改變自身,以適應自然。此文還談到,在距今數百上千萬年前,統治地球之生物,名曰恐龍。一顆隕石墜下,掀起漫天塵土,遮蔽日光,萬物難以生息。昔日之霸主,猶如黃花凋零,化為曆史塵埃。此文還提到,此乃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諸公之言,看似大義凜然,開口必談祖訓,閉口必談孝道。可是,諸公卻不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要讓大明人口,繁衍生息,唯有適應自然,跳出治亂循環之曆史詛咒。否則,昔日之恐龍,便是明日之大明。”
“憲鬥不才,眼見大明朝堂,腐朽日久,心甚痛之,而遼東建州,猶如冉冉上升之新星,似有席卷天下之誌。憲鬥惶恐,憂腐朽之大明,能否抵擋朝陽之建州。後期果如憲鬥所料,明軍將士,屢戰屢敗。憲鬥不忍萬民猶如恐龍之凋零,委身大汗,與大汗身邊日日勸諫,善待大明百姓,幸有新任大汗皇太極,對漢人頗為信重,屢屢懲治韃子虐待明人之事,也算有了些許成效。”
“不過,憲鬥今日得見聖上,方知建州之朝陽,難敵皇上之烈日。皇上之赤炎烈火,定然滌蕩朝堂之腐朽氣息。皇上治水軍、練親衛、鑄火器,無一不是亙古之未有,曆代所未聞。此情此景,言五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也不過分。皇上將比太祖、高祖亦不妨多讓,或許更勝。此刻,以太祖、高祖之祖訓,約束皇上之雄才偉略,何其無聊。”
周石側目,再次向範文程看去,都說讀書人的嘴巴最是厲害,古人誠不欺我。這貨分明就是貪圖富貴,妄圖青史留名,委身於韃子,到了他的嘴裏,成了忍辱負重,當真不要臉。
周石並未道破,卻見朝堂之中,一時間鴉雀無聲,恐龍之說,早已刊登於報紙之上,部分官員或是當做奇聞異事,從未細細思考,麵對範文程之問,無法回答。
範文程眼見眾臣無言,隻是稍作停頓,繼續勇猛追擊,“昔日我大漢疆土,號稱天朝。漢將陳湯,更是上書稱道,犯我強漢,雖遠必誅。此情此景,讓人心懷激蕩,壯誌淩雲。可是,諸公,聽聽你們的言論,畏敵如虎,毫無鬥誌,何曾有半點昔日大漢世族之榮光。”
“憲鬥剛剛又聞,諸公專營於為官之道,專研於交接與討好,醉心於朋黨而營私,魏逆如此,難道諸公就不是如此嗎?魏逆縱然擅權,卻也知道為皇上解憂,心知身家性命,皆係於皇上。可知,諸公,你們可知真正的為官之道為何,為官之道重在為民,重在為大義,重在為君王。”
“史書記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諸公難道忘記了自己的使命,讓神羅小兒,於西部狂吠,僭越而自稱皇帝,更有一依西尼巴,號約日不落。何等猖狂,何等無語,簡直是夜郎自大。諸公不思討伐,卻隻顧偏安於南瞻部洲之一隅,難道諸公是想要等到這些僭越之輩,發展壯大之後,被其滅國嗎?”
“當然,或許諸公認為,當大明臣子是臣子,當那神羅小兒的臣子,也是臣子,倒黴的唯有太祖、高祖一係,憲鬥之猜測可準。”
話音剛落,眾臣一片嘩然,當即有人大罵道:“亂臣賊子,休要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