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在半空交彙的瞬間,金辰安的神色隨之一愣。
赫然映入眼簾的笑容很惡劣,惡劣到甚至讓他莫名打了個寒顫。
——因為他太過熟悉。
兒時,金辰安照例被父親帶著前往章家做客的那天。
章淮弈突然不知發什麼瘋,竟把他騙進章家用來養魚的池塘。
直到現在,金辰安依然不清楚當初為何會被章淮弈整。
他隻記得當他在養著魚的池塘裏費勁撲騰被撈上來的那一刻,在人影晃動中,他突然看到章淮弈的臉上,緩慢浮現與現在一模一樣的惡劣笑意。
好在後麵也擺過他一道報了這個仇,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自那一次之後,金辰安似乎永遠忘不掉這種笑容。這種皮笑肉不笑的無情,是對生死的毫無芥蒂。
彼時的他並不明白,為何章淮弈要這樣對他。
而現在的他,更加不明白這個久違的笑,到底又充斥著什麼含義。
眼前的衝天火勢實在洶湧,導致金辰安無法穿過火勢衝上去質問。
所有人的視線在眼前大火中環顧一圈,都沒有發現施若身影。
於是,伴隨徐存遠和會所經理的一聲大喊,金辰安親眼看著章淮弈一個利落翻身,徑直從窗口跳了下去。
眼前有大火做分界,無人敢越過。
看到章淮弈成功跳窗,躲在暗處觀察敵情的員工急忙跑到二人身側,將車鑰匙遞到章淮弈手邊。
“少爺,車子已經備好,就在路邊。這邊有經理在,您放心。二小姐,您也放心,劉秘書沒事。”
接過鑰匙,不等施若疑惑追問,章淮弈一把拉過她手掌,帶著她快步跑向不遠處的後門方位。
乖乖跟隨他的腳步往前跑去,施若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衝天火光在章淮弈跳窗間隙,便以極其猙獰地扭曲鑽出窗戶。
濃煙與灼熱過後,開始有讓人窒息的氣體和滾滾黑煙彌漫在荊南上空。
看得出火勢愈來愈凶猛,施若收回視線,垂眸看向與她五指相扣的大手。
他的衣袖被挽成一小截,有力小臂呼之欲出,沿著青色筋脈痕跡往上,他肩寬腿長的高大背影在濃墨中,更像一座巍峨屹立的蒼山。
沉溺在奔跑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忽明忽暗的輪廓線條。
不知是不是覺察到她的視線,雙目中的注視者似乎有一刻的停頓。
接著,他便突然回頭,直接與她的顫動目光撞上。
夜色深長,在金絲邊下,他的漆黑瞳孔充斥著施若背後的火光。
盡管剛剛才經曆跳窗這種極不符合他身份的舉動,可他的周身依然帶著俯視蒼生的清貴,至高無上。
“怎麼樣?刺激嗎?”他眼睫微動,眉眼彎了起來。
死盯他眸底明晃晃的頑劣,施若神色淡淡,心跳卻突然莫名加快。
此刻的感覺,宛若神秘海底的澎湃暗湧,它衝過堤岸,扶搖直上,湧入她的心髒,淹沒她的靈魂。
連她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她竟沒有想要掙脫掉他的掌心。
而是繼續跟緊他的腳步,在夜幕之下,向未知的前方跑去。
心口沒來由得搏動讓施若無法扼製,更無法避免。以往的不安,亦被徹底擱淺在長滿青苔的陰暗角落。
注視他突然模糊成一片的邊緣輪廓,施若想,或許,這就是心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