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洋君主(1 / 3)

鏡界曆七年八月二十二日二十三點,夜空中雷電穿梭,雨絲被狂風扯拽,形成一道隔絕萬物的灰黑色帷幕。

我隻身行走於帷幕之下,地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跨過一具具屍體,暴雨浸透大衣,使其沉重不已。鐵甲靴踏進一片血泊中,暗紅的漣漪陣陣蕩起,我倒映在血中的麵容也隨之扭曲,成為怪異醜陋的圖案。

我停下腳步,愣愣注視著身前水窪中躺著的銀發女子,溫熱的液體自眼角淌出,與臉上的雨水混合流下。

女子雙眼微閉,如動漫人物般精致的麵龐上染著淡紅血暈,長長的銀色睫毛上沾滿了亮晶晶的水滴。要不是全身那斑駁猙獰的血跡,她看起來不過像睡熟了-樣,仿佛下一秒就會睜開眼向我打招呼。

心中一空,我再也控製不住身形,雙膝發軟跪了下去。

“對不起... .”

從唇間吐出若有若無的氣絲,我微顫著伸出雙手,緊緊包住地上人兒的指尖,冰冷的觸感刺得我心頭一陣銳痛。

令人窒息的悔恨幾乎將我淹沒。

或許,我再明智一點,再拚命一點,她和他們,都不會死的吧?

閉上眼睛,一個個熟悉的麵容從眼前閃過——我所有的夥伴,此刻都靜靜睡在這漫天夜雨中,再也不會醒來。

仰頭望向黑色的天穹,任憑雨水打在臉上,我自嘲般笑了笑。

“結束了嗎?”

我收回手,從腰邊兩把佩刀中抽出一把,將刀刃橫在頸部,默默感受那徹骨的寒意。

還沒結束.....

凜冽的刀鋒垂了下去。

“切,離結束還早著呢。”

艱難地拄刀站起,狂風吹來,身上大衣微微鼓動,衣角如漆黑戰旗般翩翻。

舉起手中陪伴我多年的愛刀“暗龍”,又從腰側拔出它的姊妹刀“幽蜧”。我不知第幾次端詳起這兩把魔武級別的雙刃太刀:暗龍有著純黑的刀身、銀灰的刀刃,看起來樸實無華;幽蜧則是通體銀白,線條流暢優美,鋒銳感十足。雖然它們都跟華麗沾不上邊,卻是我引以為傲的好兄弟。

“老夥計,又到說再見的時候了。”

我將雙刀猛力向下一揮,隨著一聲嗡鳴,刀身上的雨珠全部被震成了四散的水霧。

斬殺了無數的敵人,倒下了無數的戰友,終於來到了領主巢穴的麵前,難道我可以在這時就放棄嗎?

至少,我要為夥伴們的這一輪人生報仇。

我要斬下領主的頭顱,用我這一世的生命!

……

這裏位於土耳其伊斯坦布爾,曾經繁華的都市早已化為了一片廢墟。

街道年久失修,裂痕遍地蔓延,我高一腳淺一腳地走了許久,幾道閃電撕開空間,巨大的西式宮殿幽靈般拔地而起。

總算出現了嗎?

我提刀踏上宮殿高高的階梯。夜幕下,這龐大建築的琉璃窗戶中透出幾縷搖曳的光芒,使得氣氛愈加凝重詭譎。

出於對領主那天然的恐懼,我的心髒開始發瘋似地跳動,肌肉漸漸繃緊如鐵,腳步也越發緩慢。

憑借強大的夜視能力,我清晰地看見宮殿石門上刻著莊嚴的壁畫:一群貌似朝聖者的人向踩在波濤上手握三叉戟的神明跪拜,一條條細線連接人類與神衹,而那些線又與神身上的光芒融合。畫麵整體神聖而華美...…但我並沒有看出多少領主的信息,隻能猜測祂多半是一位海神且武器是三叉戟。

\"想太多也沒用啊。

我有些無奈地自語一聲,咬了咬牙,將手肘摁在厚重的石門上,用力一頂!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

想象中巨大的門軸轉動聲沒有出現,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昏黃的燭光從門後射了出來。

宮殿內部是一個封了頂的圓形廣場,間寬闊無比,直徑足有百米,一圈忽明忽暗的燭燈照耀廣場最裏處的高台。視線推進,四個靜默的人形站成兩排,立在高台前深藍色的台階下,如同靜候著遠道而來的貴客。幽長的影子拉長後投在台階上,暗紅色光斑在牠們的銀質盔甲上幽幽跳動。

牠們皆手持銀色長槍,腰佩弧形銀鏢,隨著我提腳踏過門檻,四張銀白麵具不約而同的轉向我的方向,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逸出慘白的幽光,即使沒有眼珠,那詭異的視線仍讓人不寒而栗。

金碧輝煌的扶椅築在高台之上,承載著壁畫中那位能徒手分開滔天巨浪,一聲歎息便冰天凍地的海洋之王:

“海神——涅柔斯”!

祂鎏金鎧甲下偉岸的身軀蕩漾著不容侵犯的威壓。扶椅旁,象征著主人偉大身份的黃金三叉戟泛著海藍色的流光,那淡淡的光影流動如同蟄伏巨獸沉穩的呼吸一收一張。

君王蔚藍色的眼睛中透出冰封般的光芒,被那光輕輕掃過,我背後升起一陣寒意。

怎麼能,在這裏就害怕!

眼前又出現了夥伴們的笑影,我堅定地往前踏了一步,寒意一瞬間被壓下,戰意升騰而起。

而那神座上,海洋之王注視著緩緩前進的我,眼底的流光驟然濃烈。

“凡人,你無權進入神的聖殿。”

空洞而漠然的嗓音悠悠回蕩,我承受著神明接近實質化的氣壓,還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你們這些侵占別人世界的家夥也配自稱為神?”

“凡人,那並非侵占,吾等既出生即降臨於這個世界,殺死爾等也僅是為了遵循命運的意誌。”

“切,偉大的神明還需要向命運低頭嗎?”當聽見涅柔斯仿佛理所當然的說辭,我感受到猛烈的怒火開始在心口湧動。

“吾雖身為海神,掌管著深淵的波濤與極天的寒冰,但仍逃不過淩駕一切的命運。”領主凝望著我,發出淡然的歎息:“汝區區一個人類,又怎麼可能明白。”

所以……夥伴們的死,全都是命裏應該的,跟你們毫無關係?

放屁!!!

我曾親眼目睹你們殺人時的喪心病狂,親耳聽到你們屠戮時的興奮大笑,更親身體驗過你們嗜血的殺意,現在跟我說這是命?

“給我閉嘴,”怒火在全身血管中流動:“我不需要明白那些沒用的東西,管你是神還是別的什麼,隻要是鏡界生物,就都給我去死。”

我決定不再廢話,加快步伐,腳下開始緩緩發力。

海神看著逐漸逼近的我,低沉地笑了一聲:“騎士們,去撕碎這個忤神之人的身體。”

沒有人應聲,但四名手持長槍的銀白人形整齊劃一地踏出腳,同時加速,如同四支離弦的銀箭般刺破空氣,身後留下淡白色的殘影。

“凡人,迎接你命定的死亡吧。”

神明位於禦座之上,居高臨下地下達了判決!

……

我將雙刀交叉於胸前,以刀鋒切開氣幕,直接蹬地加速,雙腿在極快的運動中模糊一片,煙塵卷起,在我身後形成狹長的灰帶。

踏起明亮的火星,我在一瞬間突破音障,周遭爆發開空氣炸彈似的氣浪。

腳底燃燒般灼燙,裸露的麵部如受刀割,但這些感覺都被怒火吞噬殆盡。

距最近的銀盔騎士將近二十米時,我將左手幽蜧拉向身後,右手暗龍扛於肩上,炫目的藍光覆蓋銀白的刀刃,黑色的刀刃則被腥紅光流所包裹。

左手刀鋒刺出,藍芒沿著全身遊走,眼前光閃明滅,我瞬間突破十幾米的空間。

一個銀盔騎士近在眼前,對於我的突然逼近,牠似乎並未完全反應過來,而我趁此時機,暗龍全力斬下!

腥紅刀光化作一道月牙氣刃,迎向對手的銀質麵具!

對麵向一旁疾閃,紅色月牙掠過牠的盔甲,在地麵撕開一道巨大的創口,碎石沿途飛濺。

這個領主護衛的反應速度並不算慢,在躲避我的攻擊後,長槍上浮現白蛇的虛影,蛇牙閃動寒光咬向我的咽喉。

這是長槍範圍一次技“蛇舞”,以槍身化蛇,攻勢凶猛且難以預料。

蛇影以極其刁鑽的角度襲來,幽蜧迎上,刀柄在我的掌心中旋轉。

雪白刀光爆發,銀刃盤旋為圓輪,舞動的幻影之蛇仿佛撲中了一麵鋼盾,在兵戈相接的震鳴響起時,銀蛇粉碎,鱗光濺射。

四連擊防禦技“圓盾”,“蛇舞”的天生克星。

我乘勝追擊,暗龍高舉。藍色的光弧勃勃跳動,順著漆黑刀身攀上。

重擊技能“天星裁決”。

腳尖點地起跳,淩空豪斬,噴射藍焰的光刃在墜落途中幻化成明亮的彗星,七彩光華自刀兩邊向外擴開,美麗而致命的氣息海嘯般壓下。

視線邊緣閃過兩道白光,我微微愣神,對麵借助技能崩潰的反衝退遠,在牠身後兩道流光飆出,帶著貫穿一切的銳意。

彗星於半空中消散,我轉體一周,堪堪避開破空而至的光閃,大衣上卻多出了兩處缺口。

我憑直覺確定,那兩道光是加持了飛刀技能的回旋鏢。

四個對手,前兩個使用長槍近戰消耗敵人,後兩個使用飛鏢幹擾敵人並尋找襲殺的機會。

陣容幾乎無解。

近戰隊第二位上前,長槍在雙手間掄為燦金光輪。

耀眼的金色技能光,花裏胡哨的起始動作,毫無疑問這是長槍範圍四連擊技“十字聖罰”。

由於主動中斷了“天星裁決”,在三秒內我的右手無法使出任何技能,所以用暗龍迎敵是不可能了。

幽蜧,上吧!

念頭一閃而過,左手攥緊,磅礴的戰意自掌心噴湧,有意識般沿著幽蜧延展,妖冶豔美的亮紫光霧自銀白刀身升騰。

戰意、決心,本是沒有實質的東西,在鏡界中卻能以類似氣場的形式存在。擁有絕對的戰鬥意誌,木刀能切開合金,肌肉可彈飛子彈,跳下百米高樓而毫發無損,不畏寒風,無懼烈焰,使人超越極限成為“超人”。

在我胸口跳動的,是一顆戰士的心!

氧氣沿血流向全身輸送,幽蜧平斬,撞上橫掃的槍尖。

六連擊技“魔噬”對“十字聖罰”,這是邪惡與神聖的抗爭,金紫光芒糾纏著爆發,氣浪嘶吼著席卷周圍的一切。我和對手同時側身,刀刃與槍身的餘勢噴薄,強壓下我們相互分開,旋轉著後退,拉開了十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