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後會去往哪裏?
在此之前,鍾喻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感覺自己漂浮在漆黑無光、空無一物的半空,聽不見聲音,聞不到任何氣味,也沒有任何感覺。他想要睜開眼,但無論他怎麼努力也辦不到。他掙紮著墜入更深的黑暗,隨後失去意識。
當他再次清醒過來,這次,他自然地睜開了雙眼,看到似乎有一束光從視野的盡頭慢慢向他靠近,他呆望許久,那束光在他的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亮,直到他感受到一絲光的溫暖拂過指尖,他終於移動指尖,緩緩握住那一束光。
強烈的白光瞬間照亮整個虛空,一股暖流鑽進鍾喻的身體。
“你終於醒了。”
鍾喻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個男人戴著巨大的漁夫帽,昏暗的光線照下來形成一片陰影,將他整張臉都隱藏在帽簷之下。他穿著一件破舊的深棕長大衣,上麵好幾個地方都打了補丁,袖口處露出枯瘦修長的四根手指頭,他雙腿盤坐在船頭,赤裸著雙腳一下一下地搖晃。
這艘船上隻有他們兩個人,扁長的小船輕輕搖晃,鍾喻躺在船的正中央,一個人就占據了這艘船絕大部分空間。
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鍾喻低頭看過去,一隻小貓一樣的生物守在鍾喻的身邊,將爪子輕輕搭在鍾喻的小臂上。
鍾喻環顧四周,除了這艘船上的一切,視野可見全是雪白的濃霧,伸手不見五指。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男人沒有回頭:“這裏是靈魂碼頭,我是引路的船夫。你遲遲沒有醒來,我隻能先把你扔到船上。”
船夫告訴他,這裏是靈魂碼頭,由和他一樣的引路船夫看守。
人們死後,靈魂會飄蕩到這裏,在船夫的帶領下乘船到達他們人生的終點。
在這裏,人們隻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但不記得生前的任何事情。人們會在這裏接受他們最後的考驗,從而確定他們的靈魂該去往何方。
“你身邊那隻小家夥是獨鈴,每人一隻,它會全程陪伴你,給予你幫助的。”
鍾喻坐了起來,獨鈴將兩隻前腿搭在他大腿上,尾巴一下一下地拍著船沿。
鍾喻:“我還以為它是你的寵物。”
船夫發出一聲輕笑:“怎麼會。”
獨鈴狀似狸貓,有著長長的尖耳朵、繞成一個小卷的長尾巴,以及覆蓋全身的黑色卷毛,它身上的毛發厚而長,脖子處一顆鈴鐺隱藏在毛發之下,一雙金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鍾喻。
見鍾喻也注意到了自己,鍾鈴的耳朵動了動,低頭用小腦袋拱了拱鍾喻的手。
“這是要去哪裏?”鍾喻沒有理會獨鈴,但也沒有挪開手背,“怎麼霧這麼大?連路都看不清,你怎麼知道是這個方向?”
船夫:“因為這條路沒有分岔口,順著走,就能到。”
鍾喻:“隻有我一個人嗎?我需要在那裏做什麼?”
船夫:“通常是不會隻有你一個人的,但我隻負責送路,更細節的事情我不清楚。”
“鍾喻,我知道。”
一個稚嫩如孩童的聲音響起,鍾喻望向已經爬到了自己懷裏的獨鈴,猛地將它扔了出去。
“你會說話?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獨鈴在空中翻了個漂亮的圓弧,然後四隻腳穩穩地站在了船沿上。
船夫哈哈大笑:“這個問題可解釋不清楚,但你可以完全信任它,獨鈴是不會說謊的。”
鍾喻沒有回答,眼中依舊帶著警惕。
“鍾喻,我們要去的地方,加上你一共有六個人。”為了取得鍾喻的信任,獨鈴開始分享一些信息。
在那裏,他們每人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任務,但所有人最終的目標都是找到那裏的真相。
“這期間一定要注意安全。”
鍾喻消化著獨鈴給的信息,問道:“另外五個人是誰?”
獨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船前進的方向望去。
周圍的霧變薄了,能見度提高,船兩邊的景色變得清晰,一棵棵枯樹歪歪斜斜,勉強立在路邊——原來他們所走的這條水路如此之窄,窄到伸出手就能碰到路邊偶爾垂落下來的樹枝。
越往前,路卻越寬,一棟別墅出現在最前方。
月光將別墅照亮,數過去,別墅一共有三層樓,磚牆上附著大量的墨綠藤蔓,它們繞開每層樓的窗戶,爭搶著爬上屋頂。別墅前是一片花園,但此時已經長滿了雜草,巨大的歐式鐵欄將整個花園圍了起來,唯有大門處一條小路通向別墅。
此時,鐵欄門前站著五個人。
船穩穩停在岸邊,船夫也緩緩起身。
之前船夫盤坐在船頭,將自己裹在那長大衣裏,鍾喻根本看不清楚,現在船夫從船頭走到船尾,從他身邊經過時,鍾喻假裝不經意地看去——船夫的個子接近兩米,一身大衣將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手指指尖和腳踝以下,而這些露出來的部位就剩皮包骨,仿佛一折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