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個多少錢？”一個麵容黝黑，抬頭紋明顯的，背有些佝僂的瘦弱的中年男人問李宗仁。
李宗仁拿著幾件衣服數了一下，一條褲子，一件老漢衫，外加一床墊子。
“三樣，一共75塊。”李宗仁將衣服隨意疊好裝進塑料袋裏。
男人遞給李宗仁一張略舊的一百元，李宗仁接過然後從包裏拿出了一把零錢，抽了兩張十塊和一張五塊的遞給他。
“找你25。”
男人伸出黝黑的手接住，和李宗仁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但是趕集這天大部分來買衣服的都是這樣的人。
應該是坐著摩托從山上下來，又或者在工地上班的人領著孩子來買衣服。
總之李否從小就被告知錢是一件一件攢出來的，花錢不要大手大腳。
這句話出現的次數不低於好好學習。
尤其是在收到壓歲錢之後，這筆錢雖然沒有被家長收回，但基本都用於開學的開支。隻有很少一部分可以自己支配。
盡管這樣，每次李否想找家裏要錢的時候，還是會被問一句你的錢去哪裏了？
導致李否現在每花一筆錢，都要下意識記錄一下。不為別的，隻是想在家長問的時候全盤托出。
尤其高三，在白院花檢查出肺癌那段時間，李否覺得自己花一塊錢都是罪惡的。
原本家裏的人還在瞞著李否，李否隻知道媽媽從西藏回來後身體不太好，但是並不知道是什麼病。
直到後來白院花自己忍不住告訴了她。
她給李否發消息。
【媽媽回外婆家了。】
【我知道，爸爸跟我說了。】
【他沒跟你說別的嗎？】
【沒有啊。怎麼了？】
【媽媽生病回外婆家養病啊，你要好好讀書啊。】
【嗯】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看不見媽媽了，你會有什麼想法？】
【怎麼會？】
【媽媽病很嚴重，一直以來沒有跟你說，怕影響你學習。】
【怎麼了嗎？】
【你問你哥哥他們，叫他們給你說實話。】
【我問爸爸。】
【你看他會不會給你說實話。】
...
於是李否知道媽媽肺癌晚期了，在外婆家裏養病。從得知這個消息到白院花的去世，中途隻經曆了三四個月。
在學習異常緊張的高三，李否還是請了半個月的假回到雲南去陪著媽媽。
剛到外婆家，李否想看媽媽怎麼樣了，可是李否環視了一下，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直到眼前這個一個瘦弱，精神不太好的黑長發女人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李否：“你好。”
但是她沒說話，也沒繼續看著李否。
李否看著恍惚了一下，猶豫的開口道：“媽？”
她點了點頭。
“扶我..咳...扶我去那個椅子上。”她緩慢的抬高手臂，李否拉著她配合著她的步調，慢慢移動過去。
以前那個走路帶風的女人，隻能存在記憶裏了。
李否淚眼婆娑，一句話也說不出，她甚至沒有第一眼認出她。
一個身材豐盈的女人變成一個瘦弱，甚至看得見骨頭形狀的病人，隻過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到了晚上，李否睡在白院花的旁邊。幾乎一整晚，李否都能聽見她的咳嗽聲，很隱忍，也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