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西門吹雪,我是一名劍客,一名終將成為一代大俠的劍客。
嗯,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是七歲學劍的,我父親其實更希望我誌於學、考取功名、經世濟國、重振臨安西門世家的門楣。但我的長兄、幼姐早夭,三哥哥長成後也身體不好,所以父母從小特別在意我的身體。練拳習刀什麼的,按照父親原話又比較“粗魯野蠻,有辱斯文”,而劍為君子之器、雅士之好、王侯之佩,所以七歲時父親聘了“江南六劍”之一的臨安劍首“清風劍客”越清風作為我的劍術先生。讓我在“船山私塾”學習蒙學的同時,也注意強身健體。
越先生送了把沒開鋒的劍給我,賜其名“夕惕”,希望我心懷戒懼,勤勉用心。我很喜歡這把劍,也很喜歡越先生給我講的劍術道理和劍客故事。
我永遠記得我七歲六月份最後一天的夕陽,那天私塾沒有課業,所以越先生黃昏沒到就過來了。在學習了三個月的劍術基礎道路與禮儀姿態後,他說要教我一套完整的基礎劍訣,總共十九式。他給我演示了三遍,然後讓我拿“夕惕”試試。於是在院落後宅的青草庭院裏,在熔金的落日餘輝中,在暮色即將到達卻還未到達的間隙,我舞起了一片奪目的光芒。
我感覺劍就是我的手臂,我感覺劍就是我的心意,我感覺我就是一把從未被磨礪卻正在被磨礪的劍。我感到了如風般的自由,如水般的舒展,如石頭般的剛強。我感到自己觸摸到一個世界,一個生動、新鮮的嶄新世界,一個熠熠生輝的無限可能。隨著我舞動劍器,我整個人都變得澄明清靜了起來,並且感到從靈魂深處湧出的微微欣喜與自在愜意。
當我停下時,我看到越先生的眼神從呆滯漸漸變得發亮,亮得猶如看見珠寶的強盜,亮得猶如聞到肉香的乞丐。他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我,讓我都覺得有些害怕。過了好一會,越先生抬起手,他指著我,手指還有些顫抖,張了張嘴巴,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卻隻是搖了搖頭。“我得去找你父親聊聊才行。”他背轉身嘟囔著走了。
自那天以後,越先生來我家的次數也變得頻繁了起來,從以前的幾天來一次變得幾乎每天都來,私塾沒有課業的時候,他更是一大早就會過來。我也會抓住一切的時間思想、練習、領悟各種劍訣,幾乎時時刻刻都劍不離身,除了洗澡時候,連睡覺我都要握著劍或抱著劍。到我九歲時,越先生開始帶我拜會臨安的少年英傑切磋劍法;到我十歲時,停了私塾的課業,越先生帶我拜會江南的少年英傑切磋劍法。凡四十九戰,折盡江南少年淩雲誌,遂使無人敢稱雄。
至我十一歲時,其氣盛淩人,觸之有割人肌膚之鋒銳。父親責我習讀聖賢書,越先生也叫我養劍而蘊氣,不可與人爭鋒。終至一年劍不出鞘,而人複有溫和之意。
一年後,十二歲,我的劍重新出鞘的那天,正是越先生與我的“收官戰”,見證人是越先生帶過來的一個長輩,褚老,一個滿臉皺紋如刻刀的老人家。這是一個很奇怪的老頭,皮膚帶著歲月與往事煎熬成的黑黃,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還有些駝背,七老八十快入土的樣子,但卻讓我直覺到一種隱隱的心悸,這種心悸感就像我三歲時發燒,半夜噩夢突然醒來入眼的卻是一片深沉冰冷無邊無際的黑暗。而且我察覺到了一股晦暗難明的劍氣,雖然褚老沒有佩劍,但我仔細看過他的兩隻手,指甲剪得很幹淨,手指上也幹淨,長有老繭。嗯,是兩隻適合用劍的手。嗯?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