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正擱下茶盅，緩緩說道：“他雖在氣頭上，可也有他的緣故，你是沈家的人，不管什麼時候，胳膊肘都不能朝外拐。”
未萌抿了抿唇，仍是這套說辭。
“從前長輩間如何，都已經過去了，”說到這裏，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她頭上的簪子，才又說道，“你是小輩，隻管安安心心做沈家的嫡女，你記住了，這世上最盼著你好的，便隻有父母了。”
“這話，我娘親在世的時候也說過。”未萌抬眼望著他，緩緩說道。隻是娘親卻沒提到他。
沈懷正頓了頓，將目光從她身上挪至麵前的茶盅，才蹙了蹙眉，道：“眼下沒外人，我便不罰你了，你記住了，你是沈家嫡女，你的母親是長公主。”
未萌一麵咳，一麵淺笑，問道：“老爺當真不記得我娘親了？”
沈懷正一雙眼睛冷冷望了過來，未萌卻仍是甜甜的笑著，口中說道：“那日在殿下麵前未萌沒有說，娘親還在夢中告訴我，她心裏怪老爺無情，將她鎖在院子裏不聞不問。”
沈懷正咬緊了牙，垂眸穩了心神，才道：“我剛才說過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再者，你當叫我聲父親才對。”
未萌笑笑，款款站起身來，叫了聲“父親”。
沈懷正衝她擺了擺手，道：“你既叫我一聲父親，我便要為你考量，下個月你便要嫁去穆家了，身邊沒有可靠的人自然是不行的。文六是我的隨從，跟了我許多年了，下個月，便跟著你去穆家，也好照應一二。”
嗬，虛情假意之下，果真還是要往穆家安插他自己的人。
“去穆家的人殿下已經選好了，父親加了人，可要通稟殿下一聲？”未萌問。
沈懷正蹙了蹙眉，擺手道了句不必。
正這時，便見有隨從走了進來，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沈懷正思忖了一番，便道了句“去請”。
未萌見他有客人，便也不再多留，起身納了福，便聽他說道：“你常年待在院子裏，或許不知道，穆家世子長的是好看，卻是都城出了名的紈絝，最會哄姑娘們開心，日後你去了穆家，也該多留個心眼兒才是，省得被他騙了。”
“騙？”未萌停了腳，“未萌不知父親話中的意思。”
沈懷正幽幽歎了口氣，說道：“眼下護國公勢弱，他娶你，不過是權宜之計，可一旦護國公被起複，依穆安那眠花宿柳的脾性，定會覺得你礙事，又豈會善待你？”
明知道他說的是假話，未萌心裏卻還是微微有些刺痛，她攥了攥手，又怕被沈懷正瞧出，忙又輕輕咳了幾聲。
沈懷正瞧了眼她的手，才語重心長地說道：“為父也是為你好，隻有我們沈家勢大，穆家才不敢將你如何，所以你千萬記住，萬事以我們沈家為重。”
未萌應了，便轉身朝外去了。
心中暗忖，文六是他的心腹，去了穆家，他不光能暗中打探消息，連自己的行蹤也盡數在他掌控之下了，沈懷正果真是老奸巨猾。
出了書房，錦瑟忙撐了傘過來，二人朝外走了沒多遠，便見一人大步走來，那人又矮又壯，走路虎虎生風，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可偏生穿了件極不相稱的石青長袍，還係了窄窄的腰帶，看上去倒像個石墩子一樣。
打扮得倒是奇怪，未萌心裏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