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已經嗝屁了,此時此刻,周楚雁最大的夢想就是買一掛鞭炮,不,買十掛,再買上十個大音響,在公司門口大放《好運來》。
可惜,自己不僅死了,而且全市禁放煙花爆竹。周楚雁低頭,旋轉跳躍,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雖說因為第一次靈魂出竅沒什麼經驗,雙手不小心穿過了臉頰,但透過那雙手的縫隙依稀可見那……忍不住翹起的嘴角。
嗯,沒錯,她哭了,嘿嘿,她裝的。
不會吧不會吧,這年頭不會還會有人熱愛上班吧!加班加猝死了什麼的人家最愛辣!
反正人類也看不見靈魂版的她,所以也不用擔心嚇到人類,周楚雁就讓靈魂版的自己持續上升,隨後她放下雙手,好奇地挑戰了一下重力——誒!哇!6!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倒掛在天花板上。掛著掛著,她漸漸找到了些微的技巧,於是禮貌地把已經進入天花板的腳抽出來,維持著緊貼著天花板的姿勢,假設自己是一張反重力的立牌。
倒著看世界,果然不一樣:她看見在鳳嶺雲橋大廈29樓工作的自己,哦,當然是涼涼版,那軀殼向下緩緩跌落,但因有桌椅的阻隔,落到一半又詭異地穩住,就好像她隻是因為加班太累了所以沒忍住睡著了似的。
夜已經很深了,晚上12點半,曾經讀大學的時候輕鬆熬到,上班了之後就感覺這夜像遲遲不到的工資一樣漫長。
她有預感,她早晚要死在工位上,並且曾因此在辦公室裏大放厥詞,本以為聽著她狂罵的經理會一怒之下把她開了,然後她回家含淚血賺失業金。
沒想到經理羞澀低頭,大臉蛋子都羞紅了說:“嗯,怎麼不會呢?”
過一會兒經理又學著電視上的台灣腔,扭捏地說:“沒事的啦,我們公司是大公司,有死亡賠償金的啦~”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每回想一遍,周楚雁都慶幸:我死了,真是好得很!
又在天花板上掛一會兒,周楚雁發現自己竟然還在掛著,不由震驚:地府工作係統難道也朝九晚五嗎?歧視半夜加班人士咋的?太可惡了,真嫉妒這些八小時工作製的人,嗚嗚嗚……
黑夜放大了寂寞,眼見自己的涼涼版一路更涼也沒人發現,可能是因為大冬天的公司也沒給開暖氣,導致人還沒味兒,可是這也太淒慘了——不僅靈魂沒被地府工作人員帶走,軀殼也還在工位上,真該死啊,我同事都這麼卷的嗎?一點了還不下班?
許是周楚雁發自靈魂的呼聲被聽見了,同事們一個個離開工位,發覺她似乎“睡著”了,最後離開的那位同事還細心地為她蓋上了小毯子,她溫柔的眼裏有著無盡的耐心,在關燈的那一刻,她說:“晚安,雁雁。”
周楚雁:6。
周楚雁:要不是知道你是個傻白甜我以為你害了我呢,我的天呐……
周楚雁無語片刻,忽然說了一句,“晚安。”
夜太靜了,沒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