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陰聽(1 / 2)

西北的天氣是全國一頂一的惡劣,季燭這樣想著。他在這地方待了將近三年,年年春冬的沙塵暴,半個天都是土黃色,張口就是一嘴沙子。

他這次從城裏出來到這些個小莊子就是為了收一些野貨。

所謂野貨,是他們幹古玩這一行的黑話,道上也叫撿漏,鄉下人不識貨,季燭這一次就花二百塊錢淘了一對瓷彩大瓶,那一家還有一件民國時候的仿製宮燈,六個麵上原本鑲著玻璃 現在全部被人砸了,隻剩下骨架和最裏麵的燈座。

按理來說這玩意兒不值錢,但是季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本性使然,看見燈籠什麼的就有些激動,最後花了十塊錢買了下來。

眼下看著天都黑了,看著四周無人,他指尖微微一彈,那沒有燭芯的宮燈裏麵竟憑空生出一簇火苗。

季燭是妖怪,是一隻燭火成的精。說來來頭也很大,他是當年漢代竇太後那盞長信宮燈裏麵的萬家火。孤孤單單在世間流落了千年。

季燭從一棵矮楊樹上麵撅了一根樹枝把那宮燈挑起來。覺得這世上沒有比自己更淒慘的妖怪了。

有家不能回,說不定過幾年回去看看家還要買門票。

走過前一個山口進了一個村子的時候,季燭看見對麵山坳裏麵一片火光,隱隱還有淒厲的哭喊聲傳來。

無盡的黑煙往天上衝,季燭眸色一深,手中宮燈在樹枝的挑動之下微微搖晃,裏麵一下子飛出來一簇火苗。在前麵飛舞著指引季燭前往冒黑煙的地方。

天上下起了小雪,落在院子裏薄薄一層,很快被麵前的火浪炙烤融化,整個院子都濕了。

少年蹲在院子裏,雙手手心被燙掉了一層皮,腳邊放著一個收音機,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從屋子裏麵傳來,混合著西風的呼嘯簡直就像是萬鬼慟哭。

少年哆嗦著手往錄音機裏麵裝著磁帶。眼神之中有一抹偏執。

“我救不了你們,我……”細細碎碎的話語從少年嘴裏溢出,手心被燙傷的傷口在錄音機上留下一道血痕。

“這是機會……”

“啪嗒”一聲,手裏的磁帶掉在腳邊,少年跪著去撿,卻發現麵前站著一個人。

被人發現了!少年心底湧起巨大的恐慌。

他抬頭看著麵前的人,那是一個身量很高的男人,有一頭絲綢般的長發,手裏提著一盞破舊的宮燈。麵容俊秀,在這夜晚像是山中的鬼魅。

少年驚恐地後退,想說火不是自己放的,但是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他退得快,麵前的男人卻是更快。上前一步就揪住了他的領子。

季燭左手提燈,右手揪著那孩子的衣領把人提到自己麵前。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看著麵前瘦弱的少年。目光從這人身上髒兮兮的衣服打量到因為營養不良而枯黃的發絲之上,最後注視著那雙充斥著忐忑和恐懼的烏黑眸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