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殘葉(1 / 1)

自從安言當初把血染在小樹的樹枝上時,這小樹就已經被點了智,再加上小木牌上帶著的初生氣息,小樹漸漸的有了靈智,加上這十二年的相處,兩人的感情早已十分深厚,安言也十分小心的保護著句芒,不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

整個王府上下都知道,小王爺脾氣很好,待人處事都十分友善,在他小時候有一個下人打碎了他最喜歡的茶杯,他不但沒有怪罪於他,還細心地問他有沒有受傷。

但是,在小王爺八歲時,有個園丁想給棲木修剪一下形狀,那個人剛來的及用剪刀剪掉一截樹枝,就看見安言小手裏拖著一把大刀朝他跑來,嘴裏還大喊大叫著,園丁被小王爺的樣子給嚇了個半死,連滾帶爬的跑了。

安言撿起地上的小樹枝,衝上去追上園丁,拉拉扯扯的把他拉回樹下,指著樹要他把樹枝接回去,園丁顫顫巍巍的把剪掉的樹枝接回去,安言又用布條將其輕輕纏好,過了幾天,那根樹枝還真接上了!冒出了幾片綠芽。

於是大家又知道,那棵棲木是小王爺的逆鱗,誰要是敢動棲木——可沒他好果子吃。

所以下人們連秋天棲木落下來的落葉也不敢掃了,整個院子都是小王爺自己在打理。

安言輕輕的幫句芒束著頭發,他的頭發太多,很難束整齊,他不禁想起了句芒以前的頭發,雖然也很長,但終歸還是好打理一些。

想著想著,安言慢慢的就回憶起了他和句芒的相遇……

安言九歲那年,他曾因為身份原因被刺客擄走過一次,被找到時已經過了一個月。

當時他因為年紀太小又長期被虐待,被救出來時身體已經脆弱的不成樣子,發著高燒,生了一場大病,每日隻能躺在床上喝著一碗又一碗苦的要死的藥。

玉如煙和安閻走訪各地名醫想要治好他們的孩子,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的身體好轉哪怕一點……

就這樣,安言病了將近一個月,原本勻稱的身上已經沒有幾兩肉,渾身顯露出骨頭的輪廓,膚色蒼白,頭發焦枯無光,整個人被裹在厚厚的被子裏。

他感覺被子好沉,壓在他的身上,連一根手指都無力動起來。

窗外秋風怒號,卷著幾片枯黃的落葉飛向遠方,棲木上隻餘下不多的一些葉子,泛著枯黃,紅繩係著的木牌在樹枝上孤獨的掛著,看起來有些蕭條。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玉如煙領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走了進來,安閻則一言不發的緊跟其後。

安言認得這位是瞻月國國主的禦用醫師,一般不允許給外人坐診,也不知道父親為了請他來和國主求了多少情。

太醫走過來過來給他把脈,安言躺在床上,麻木地看著他的白發,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蒼老的模樣,有些恐懼的打了一個寒戰。

太醫為他把完脈,起來帶著玉如煙和安閻出了門,順手把門帶上,其實他們這麼做並沒有什麼意義,在安言無法活動的這段時間裏,他的各項感官都在退化,聽力卻因為其他感官的退化變得越來越敏銳,他們在屋外說些什麼,他都聽的一清二楚。

“抱歉王爺,小王爺的病已至終末,死氣外溢,老夫也無力回天。”

安言聽見了玉如煙倒在安閻懷裏抽噎的聲音。

“這孩子還有多久……”這是閻父的聲音。

“若是小王爺身上死氣不消,我估計……”太醫抬頭看了看秋風中的棲木,歎了口氣道:“待這棵樹的葉子落盡之日,便是小王爺歸離之時……”

外麵傳來長久的沉默……

“葉子落盡嗎……”

安言吃力的轉過頭來看著窗外的棲木,幹裂的嘴唇輕輕顫動——一,二…………三十七,三十八…………七十二,七十三…………九十五,九十六。

樹上還剩九十六片葉子,秋風吹來,樹葉在風中無力的晃著,安言咬緊了唇,默默的看著那九十六片葉子在樹枝上搖擺著,在秋風中跳著通往輪回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