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寧寧急促地喘著氣往前跑,她雙腿酸軟不已,體力幾乎耗盡,而身後卻依舊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這兩個人簡直和狗皮膏藥一樣難纏!

段寧寧咬牙切齒地想。

剛剛她聽他們互相叫什麼,背兜,白梨?這都是些什麼怪名字!兩個怪人!怪名字!討厭!

又跑了一長段路,從東邊長途跋涉到西邊,幾乎要把鞋子磨穿了。段寧寧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往下坐在樹墩子旁,如同壯士斷腕般閉上眼睛,揉搓著屁股認命般大喊:

“你別再跟我了!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殿下!”

“不是挺能跑嗎?”

身邊傳來嘲諷的回話,那個黑漆漆的刀客一臉不屑地斜視著她。

“不是還有一個嗎?”

段寧寧東張西望。

“……蠢材。”北鬥背靠樹幹,直接闔眼無視。

段寧寧被毫無理由地罵了一句,忿忿不平地回瞪他一眼又不敢吱聲,偷偷又從下到上掃視北鬥一圈,確認他似乎已經開始休息後,輕輕朝外挪了挪腳。

“再走一步就死。”

冷冷的聲音從頭頂輕飄飄地扔下來。

段寧寧嚇得趕緊收回腳來,急忙抬頭去確認,才發現北鬥連眼皮都沒抬起來。

……什麼啊!這也太看不起人了!還有他是狗耳朵嗎?!這麼靈!

她心裏咬牙切齒地嘀咕著,往樹樁子裏邊又縮縮,抱牢膝蓋正打算也休息一下,隻聽見一聲急促的響哨劃破晴空。

嘹亮的哨音穿透樹林,如催命之音般驚起一群林鳥。

“——怎麼了?”

剛剛放鬆下來就被嚇一大跳,她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心髒打雷般狂跳不止,嚇得差點就要發痛了。

身旁訓練有素的侍衛隨著哨音敏銳地睜開雙眼,抱胸的雙手鬆懈垂落下來,利落地撇下她朝前走去。

“咦,你要去……啊?!”

她立刻明白過來這聲哨音意味著什麼。

原來那個人消失了是已經知道段雪的位置了?!

他是怎麼發現的!他們已經抓到段雪了嗎!

來不及多想,顱內有個聲音在尖銳地提醒他,她清楚地明白一旦她今天不跟上北鬥,這輩子她都絕無和段雪再見麵的機會了!

段寧寧立刻調整姿勢,不知從哪裏迸發出來的勇氣讓她一個箭步衝上前拽住黑衣刀客的衣服後擺。

“你們要對段雪做什麼!”

她死死拽緊北鬥的衣服,把布料捏得皺巴無比,一副死也不肯鬆手的架勢。

而北鬥忽然被她一把拽住,卻連個踉蹌都沒打,身穩如柱地拖著她往前走了半步,才慍怒地回過頭來。

“哈?什麼狗屁名字?”

段寧寧灰頭土臉地被拖了小半米,臉上灰撲撲地抬起頭。

“我,我也想去見見他!是我救了他!”

她狠狠憋著眼淚,隻覺得膝蓋被地上粗糙的石路磨了一下,此刻肯定破皮流血了,痛得她眼眶發紅。她清晰地意識到北鬥和她的實力有雲泥之別,麵前的男人要捏死她和捏死蟲子沒有任何區別。

“——你?從追兵手裏?”北鬥完全忽略這句話的真實性,嗤笑一聲,繃直手臂要扯回衣料,“滾開!我要去見殿下!”

“不要!”段寧寧死死揪緊這位黑麵神。

北鬥肉眼可見地怒意翻滾,他額上青筋迸出凸起,本就貧乏的耐心在任務結束的哨音響起後完全耗盡。

段寧寧隻感覺到自己扯著的衣料忽然繃緊了,像是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收縮。那是一種蓄力的感覺,就好像猛獸撲食前的一擊,將自己蜷縮起來,佝僂起來,把即將突破極限的力量積蓄在核心。

這種濃烈的危機感叫囂著讓她鬆手。

鬆手!鬆手!

死亡的直覺在逼她求生,立刻離開北鬥!

但是。

死亡並不是最令人懼怕的。

雪夜,刀劍聲,柴房的氣味,塵土,寂靜。

十年前的那場大雪,深刻入骨髓的寒冷。

她知道,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分離。

“我已經和他說過我們是家人了,如果是家人,就應該一起走!”

她不管不顧地大吼起來,即使這會繼續激怒眼前的男人,而她即將承擔的後果便是他足以招引死亡的怒火。

熟悉的刀鳴聲傳來,如同有力撥動的琴弦,散發出的血的氣味令人膽寒。

這次她會選擇一起走,即使這不是家人所期望的。

“對吧,媽媽?”

她輕聲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