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入院時,山喜去向她詢問病史,那時疾病還無法掩藏她臉上優雅的氣質。
“也沒啥大事,就是最近有點咳嗽,這兩天有點喘不過氣來。”她微笑著說道,眼裏卻藏著淡淡的擔憂。
“醫生醫生,我媽媽是感冒了嗎,他一直咳嗽。”年幼的小男孩也睜大眼睛問道。旁邊的丈夫兒女並沒有太大緊張,以為隻是普通的肺炎。
“醫生,我這是什麼病,問題不大吧?”
“目前還沒辦法確定,要先拍個CT看一下。”山喜笑著說道。
“嘿嘿,那就麻煩你們啦。我想你們一定有辦法的。我還要送我女兒去上大學呢。”說罷她看向旁邊的女兒,一臉欣慰的,滿足的笑容。
直到幾天前,主任告訴家屬這個病是個絕症。那時她已經虛弱得無法說話。去世前一天的午後,她拔下麵罩,仿佛想吸最後一次新鮮空氣,她流著淚對丈夫說“沒辦法就放棄吧……我不怕死。”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拂過女兒的臉“隻是再也沒辦法疼愛我的女兒了。”
聽到這句話,山喜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瞬間心如刀絞。在他高三那年,父親上山采藥後不知所蹤,母親也因此抑鬱,最後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為什麼,明明發現的時候還是早期,明明已經上了特效藥了。”山喜眼角閃著淚花。他極力壓抑著自己,心中滿是不甘與怨恨。張宇看著這個剛入行的師弟,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到底還是年輕啊。”
科室陽台窗旁,張宇點了一根煙,看著窗外的蓮江,跟山喜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剛開始特效藥還能有效控製病情,但是這麼多年了,藥換了一批又一批。同樣的名字,效果比起以前已經大打折扣,副作用也大大增加。”張宇說著不禁長歎一聲。“以前有一家機構找到證據證明坎邇煙霧是人為製造化學成分,人為釋放。在社會上引起不小轟動。”
“啊,坎邇煙霧是人為製造的,科學家們不是說是自然災害嗎?”山喜睜大眼睛驚奇地問道。
“後來這家機構從上到下,從負責人到清潔工,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有的死於意外,有的甚至自殺。此後再無機構敢調查坎澤煙霧,甚至一大批科學家又跳出來,拿出力證說明這是自然災害。”張宇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批人,殺人放火之後又救火救人,將世界玩弄於股掌之間。普通人隻能默默被動地承受。”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山喜不禁感歎道。
他經常想起大學時老師曾刻骨銘心地對他們說過的一段話。
“那些病人啊,有些是賣了家裏的牛賣了房、曆經艱辛,才來到你們麵前,找你們看病。好不容易才湊了點錢,你們別大手一揮,檢查一開,好藥一上,就把病人的錢花完了。你們要好好地替病人診病,為病人精打細算。方不負醫者父母之心。”
“可是老師啊,不是我們不好好看病,是這個世界對普通人太殘忍了。”
此刻天剛灰蒙蒙亮。初夏的晨風依舊涼颼颼的。山喜此刻在窗前發呆。直到太陽爬上遠處的蓮山,刺眼的陽光如利劍一般把黑夜破成兩半,火紅的霞光瞬間潮水般漫入整座城市。
山喜突然有股想要兼濟天下的衝動。雖然知道自己也是底層社會中的眾多牛馬之一。可是那又怎樣,早在千萬年前的古人就曾說過,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誌。
山喜此刻暗下決心。“等我以後上位,當了領導,一定要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