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鬆那麼瘦小的人,怎麼可能掙脫男人的束縛,拚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有掙脫半分,她兩眼通紅,憤怒的像是要發瘋的野獸,要燃燒起來,死命的咒罵嘶喊:“你們不是人!你們不是人!我要把我姐帶走,我要把我姐帶走”
任憑姐妹倆如何哭喊,掙紮,旁邊的人隻是一臉平靜的用力按住,仿佛在按住發狂的小貓。招娣被幾個人抬了出來,她好像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頭發淩亂,雙眼無神的半睜著,被紅血絲充滿著。麵色慘白,垂下的手破爛不堪,全是細而長的傷口,她該有多疼啊,連尖銳的草席紮進指甲縫裏都感覺不到……一天一夜的折騰已經耗光了她的精力,她任由人擺布。
已經哭不出來了,雪鬆癱軟下來,她投降了,她認輸了,她完全沒有力氣了,也不敢再強硬了,她不停的磕頭,聲音嘶啞著哀嚎:“求求你們了,求求…求求你們了,讓我帶我姐走吧,放他一條活路吧,求求你們了…求…隻要能讓她帶走大姐,做什麼我都願意。”
沒有人在乎兩個女娃的哀求,招娣被仰麵橫放在毛驢背上,兩個人扶著,接生婆跟著,毛驢一顛一顛的轉起圈來,劇烈的疼痛,刺激了瀕死的招娣,她淒厲的慘叫聲穿透了每個人的耳朵,猶如凜冽的寒風抽打著人們的臉頰,猶如利刃插進了人們的心髒,連鐵石心腸的男人也不忍心聽下去,看下去,婦人們感同身受,全身戰栗著,有的緊緊捂住了孩子們的眼睛。
“於大娘,這法子也太狠了,這閨女還小啊,這麼折騰她你良心過得去嗎?”
“帶她上醫院吧,就是救不了了,至少別讓她這麼遭罪啊。”
“她才16啊,這麼年輕,對你們也孝敬,這麼糟蹋人,你們良心上過得去嗎!”
人群裏的同情和反對沒有喚起於家的人性,男娃的執念讓他們不顧一切,血順著毛驢的背滑下來,流了一院子,一圈又一圈猩紅的 刺眼的 張牙舞爪的印記,令人頭暈目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十幾分鍾,也許一年一樣漫長,嘶喊的聲音沒有了,呻吟的聲音也沒有了,院子裏的人都緊張的盯著毛驢上死了一般的招娣,於家人更緊張,接生婆突然大喊:“頭,頭,我看到孩子的頭啦,順過來了,順過來了!大家又手忙腳亂把招娣抬下毛驢,抬回炕上。雪鬆和二姐趕緊掙脫束縛,踉蹌著跑到大姐身邊,輕聲呼喚:“姐,姐,胎位正了,你能不能再使點勁,孩子就能生出來了.”招娣慘白,沒有一絲生氣,雪鬆顫抖著伸手去試探鼻息,已然沒有氣息了。雪鬆瞪大了眼睛,悲憤湧上心頭,她瘋狂的捶打於大仁的臉,胳膊,要將這樣涼薄之人捶進地獄。於大仁皺皺眉頭,一臉不耐煩的一把將雪鬆搡到門口:“嚎什麼喪,晦氣!”產婆急急忙忙對於家老太婆說:“沒事,人剛死,還沒涼,孩子還能救”。於家老太婆焦急的跺腳:“怎麼救,快著點吧,可一定要保住我的大孫子呦!”產婆擼起袖子,叉著腿“拿剪子來”,哢嚓哢嚓剪開了下體,兩手沿著切口把下體撕開了更大的口子,手伸了進去,抓住孩子的頭,輕輕的將孩子拽了出來。於老太婆一下子衝到麵前:“是帶把的不,呀,真是!哎呀,老天爺保佑我們於家啊,終於有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長時間的缺氧,孩子全身青紫,也沒有哭聲,產婆輕拍著孩子的屁股和腳丫,全部的人都圍在孩子旁邊,鴉雀無聲,一小會兒,“哇”的一聲啼哭,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露出了輕鬆的大笑,“這小孩,命大啊,好福氣啊”,“這胖乎,於大嬸,你終於得著大胖孫啦!”“看這孩子這耳朵大的,耳朵大有福啊”“恭喜恭喜啊,於家終於有後了。”屋裏熱鬧非凡,殘陽透過窗紙,投射在每個人的臉上,有些暗黃的光亮,他們圍繞著這個剛出生的嬰兒評論著,欣喜著…...炕上,一具冰冷的屍體,夕陽下,招娣的身上也籠罩了溫暖的光,仿佛還有生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