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弦輕點腳尖,一躍而上,衣訣翻飛,接住從空中落下的殷赤麟,隨即又蹙眉將他放下。
也難怪尊貴的弦樂聖佛會嫌棄,殷赤麟身上現在全都是惡龍的胃液,又綠又黏又黑,還不斷地散發難聞的惡臭味。
“去洗洗吧。”
墨清弦放下話後,殷赤麟就屁顛屁顛地跑到澗水邊脫下衣物,跳進了溪水裏,清洗起了身子,生怕被仙人嫌棄。
墨清弦倒是沒有多想,脫下衣物,也跟著下了水,靜靠在石頭邊上,默默看著一旁嬉鬧玩水的殷赤麟。
還是熟悉的樣貌,卻早已失了萬年前的記憶。
見仙人一直露骨地盯著自己,殷赤麟有些不自在起來,“仙人,你也洗呀!”
墨清弦冷聲回道,“我有名字,叫我墨清弦,別叫我仙人。”
不同的場景,熟悉的台詞,殷赤麟卻像第一次聽到一樣,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笑眯眯道,
“好的仙人。”
“過來。”墨清弦的聲音如同命令一般。
殷赤麟總有些不祥的預感,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慢慢悠悠地走了過去,縮在他旁邊吐泡泡。
“我很可怕嗎?”墨清弦冷不丁發問,內心也開始自省起來。
正是因為失去過,才懂得珍惜,才嗬護得小心翼翼。
一萬年太長了,他想啻嬰想得要發瘋,卻每天隻能靠頌念蓮華心經來安撫內心的躁亂。
重明又名重睛鳥,重明本為四目,泣瞎兩目,足以見得他思之深,愛之切。
這一萬年過去,啻嬰的記憶消散,連自己的半點記憶都沒有了,性格也完全變了樣。
以前這咋咋呼呼的家夥,恨不得在自己耳邊叨叨上一整天,現在,卻對他心生怯意。
殷赤麟搖搖頭,繼續在水裏吐泡泡,卻被墨清弦一把撈起來,攬在懷裏,親昵而又自然。
殷赤麟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排斥的感覺,反而身體很自然地接納了墨清弦。
肌膚相貼,冰涼溪水潺潺掠過兩人的身體,緊密相接之處不留絲毫縫隙,連水也鑽不進去。
兩人洗浴後,墨清弦為殷赤麟做了一件新衣,雖沒有他以前的銀甲好看,但殷赤麟的身段和麵容穿什麼都鎮得住全場。
墨清弦親自為殷赤麟穿上衣裳,細心地替他係帶,整理好衣領,眼神裏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替殷赤麟整理衣物時,挨得極近,讓殷赤麟鬧了個大紅臉。
墨清弦帶著殷赤麟投宿了一家客棧,隻開了一間房,隨後又點了兩碗素麵端到房間。
殷赤麟不知道怎麼吃,當即要上手抓,被眼疾手快的墨清弦抓住。
墨清弦朝他搖搖頭,拿起筷子,坤了坤,再將麵送入口中,演示給他看怎麼用人間的筷子。
殷赤麟詫異地看著,學著墨清弦的樣子,拿起筷子,卻怎麼也使不起來,
幹脆握住筷子挑起麵,麵滑落,他又不依不饒地挑起,上手捏了一根,麵條塞進嘴裏,被燙了個正著。
嘶嘶哈氣,墨清弦當即放下碗筷,將殷赤麟拉進懷中,堵住殷赤麟的嘴。
一陣捕捉後,殷赤麟感覺到被安撫的舌頭漸漸的不燙了,就沒有排斥墨清弦奇怪的行為。
深吻結束後,墨清弦輕輕撫了撫他的臉,柔聲道,
“我的口水是治愈傷口的良藥。”
殷赤麟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仙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墨清弦帶人回到桌前坐下,夾起一撮麵條,吹涼後,才送到殷赤麟嘴邊,見殷赤麟猶豫,估計是被燙怕了,便出聲解釋,
“這個不燙。”
殷赤麟拿手試了試溫度,這才敢放心大膽地吃起來。
夜裏,墨清弦誦念經文時,殷赤麟就撐著手側著腦袋認認真真地看他。
墨清弦眼角餘光瞥見殷赤麟,燭火微顫,映得他渾身發亮,猶如佛光籠罩。
墨清弦有種錯覺,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法量寺的時候,自己閉目誦經,啻嬰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不時喝上一壺。
畫麵卻又跳轉到了他身受重傷,親眼看著佛祖和諸神合力把啻嬰壓到九幽山下的場景。
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被打下九重地,鎮壓了萬年之久。
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不知道他這一萬年是怎麼過來的,記憶又是怎麼消散的。
念誦佛經的墨清弦眼角落下一滴眼淚。
殷赤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這種悲傷的神情就心痛如刀絞。
殷赤麟伸手拭去墨清弦臉上的淚痕,墨清弦抬手抓住殷赤麟的手腕,放在自己臉上,內心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