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屋裏傳來砸東西的聲音,隱隱還夾雜著許父的咒罵聲。
許諾看了眼已經走遠的顧父顧母,忙進院,把柵欄門掩上,匆匆進屋。
許父手指還在發顫,地上躺著一個茶缸子,大約剛剛的聲音就是扔它發出的。
許母的眼眶濕潤,微微發紅,估計是強忍著才沒有哭出聲來。
許諾歎了口氣,正打算安慰他們老兩口,許父卻先她開了口,“他們顧家欺人太甚,一點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的蠢才!”說著又指了指許諾,聲音更加嚴厲,“我不許你再嫁進他們顧家!”
許母嗚嗚咽咽終於哭出了聲,“咱們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被扔到這窮鄉僻壤來什麼勞什子的勞動改造,這兒也就算了,我們閨女有啥錯,被他顧家這樣羞辱!”
“胡言亂語些什麼!被有心人聽到咱們家就不是改造這麼簡單了!你是想害死誰?!”
被許父一聲嗬斥,許母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其實她發完牢騷也後悔了,怕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她們家這種情況再經不得任何打擊了。可是一想到今天顧家那老兩口來說的那番話,打的那些主意就替女兒委屈,這話頭兒是止也止不住。
房間一時安靜下來。
許諾歎了口氣,她執起母親不再細膩的手壓在父親同樣幹枯的手上,“娘,以後這種話再不能說了,我知道您心疼我,但放在心裏就好,萬不可再泄這種憤。”說著許諾又把頭轉向許父,“再有爹您,怎可說這種傷人心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亦俱損,您亦不可再有誰拖累了誰這種心思!”
一番話又是把老兩口說的老淚縱橫。
在他們心裏許諾的此番境遇皆是由於他們。
許諾祖上皆是讀書人,說一句書香門第也不為過,外祖家則是北城有名的富商,雖是商賈出身,但是許母才情並不輸許父。強強聯合生下的孩子也皆是人中龍鳳。
他們一共生育了三個孩子,倆兒一女,許諾排行最小,上麵有兩個哥哥。三個孩子都很爭氣,相繼出國留學,尤其許諾更是在十七歲的時候以優異的成績被劍橋大學錄取。
隻是沒想到,許諾半年後回國探親再沒能回去。其實那個時候許父也提前得到一些風聲,友人都勸他們一家趕緊出國避難,畢竟兩個兒子在國外多年,也算站穩了腳跟,一家人過去也不算浮萍飄搖。
大約故土難離,亦或者沒想到時局變革這麼快,匆匆忙忙給許諾收拾了幾件衣服托友人想把她送出國,隻是為之晚矣。車子還沒駛出大院就被扣了下來,接著批鬥、下放、改造,一家人來到了這個“大山村”。
許父抹了把臉,緩和了下情緒,“你是怎麼個打算?”
抽離的思緒被許父拉回,她抬起頭,見父母都緊盯著她,一時有些哭笑不得,“爹,娘,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女兒覺得嫁給顧強反而更好一些。”
許父的眉毛皺成了一條“川”,聲音更加嚴肅,“你是圖那個老英雄?”
許諾就知道瞞不過她爹,索性就一五一十說出了她的打算,“爹娘,咱們家身份特殊,隻有人家挑咱的份兒,沒有咱挑人家的理兒。女兒確實看中的是他們家英雄之家的門頭,有了這個門頭人們誰還敢欺負咱們。”
許父的眉頭並沒有因為許諾的幾句話而鬆懈,反而皺的褶皺越來越大,“你這說的什麼糊塗話,別的不說,你和顧良這麼些年的感情呢!”
許諾是現實主義者,這個問題根本就沒在她心裏羈絆過。甚至剛才顧父顧母找上門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在心裏已經羅列好嫁給顧強和顧良的利與弊了。
嫁給顧強確確實實是沒有一絲壞處的。
許諾有些無奈,她竟不知她的現實究竟隨了誰,“爹,女兒跟您說實話。當年跟顧良談戀愛也是為了他姓顧,扭七扭八有個姓顧的老英雄護著他們家。可是現在顧強不一樣了,顧強是過繼給了顧老英雄做孫子的,這個護體可比那扭七扭八的關係強多了。”
許父也知道許諾說的是真的,可是卻是不相信她對顧良一分感情也沒有的。許諾在他眼裏千般好萬般妙,最是重情重義的,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權衡好利弊選擇嫁給顧強的。
這次許父還真想差了,許諾這麼多年不能說對顧良沒有兩三分感情,但是今天顧父顧母能找到他們家說換嫁的事情,顧良肯定是知情的,他都能先棄了她,她又為何死撐著強嫁了他。聽剛剛顧父顧母的意思,人家顧良可是攀上了縣城服裝廠廠長的女兒,這可是高枝,許諾是萬萬不能影響了人家的。
既然人家都這麼現實了,自己再圖什麼勞什子的感情就有些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