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三年,深秋,建都顧府內。
顧勻音穿好廚袍,一把攬起散落的頭發紮好,剛踏出房門,隻見阿玉慌慌張張向她跑過來。
“三小姐,今日二少爺不在家,你可歇著不必再釀酒了,成日都叫咱們釀酒送過去,真把小姐當成是他們二房奴婢了……”
沒等阿玉說完,顧勻音上去連忙捂住她的嘴。
“你仔細著說話,叫人聽了去,我可保不住你!”
“小姐雖是妾室所出,但怎好如此受人欺負,奴婢說句不好聽的,二夫人不也是妾室嘛!連二夫人房裏的阿蓮活計都比您清閑!”
阿玉總是替顧勻音打抱不平。她不理解,顧家貴為侯府之家,即便是小妾生的女兒,竟也會過得不如都城之中一般府中女子。
不僅沒有錦衣玉食的生活,還要每日為二房下廚釀酒,簡直就跟一般的私仆沒什麼分別。
顧勻音見她越說越來勁,便以今日告假為由打發阿玉去了南街買點心。
阿玉走後,顧勻音想著今日得閑便進屋躺在床上小憩。
望著窗外一陣一陣的落葉,她想起阿娘走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天氣,心中一陣感傷。
顧家老爺顧雍雖建國有功,但先皇帝薨後,顧家一落千丈,空有侯府之名,實無權勢。
顧雍年邁後在家沉迷佛道無心其它,大夫人趙芸臥病多年,家中事務全由二房馮庭瑜代管,馮氏為人刻薄,隻在乎她那一雙兒女。
母親江氏死後,顧勻音無依無靠,連府中女婢也敢對她呼來喚去。
她知道,在這偌大的顧府,根本指望不上任何人,唯有卑躬屈膝,這日子才能過下去。
想著想著,顧勻音眼皮愈發沉重,便睡了過去。
……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出大事了……”
顧勻音被一陣喧鬧聲吵醒,外麵天已黑盡,阿玉臉帶淚水跪在床前,她忙扶起阿玉問她是否又闖下什麼禍。
阿玉哭著回話,原是今日二公子顧朔在花月樓宴請,席間晉王之子暴斃,仵作查清死因是食用了顧朔所帶之酒。
律法嚴令禁止私自造酒流通,故而此酒本來僅供顧府府內飲用。
那酒裏有一味花生,是顧勻音釀酒時為提鮮所加,顧朔私自偷帶出去,卻不知那晉王之子對花生過敏,致其意外身亡。
晉王此刻震怒,要求顧家賠命。顧朔在馮氏麵前哭鬧,將一切罪過都推到顧勻音身上,馮氏已下令要帶走顧勻音行家法。
顧勻音知此事無論如何自己在劫難逃,但求保命,便讓阿玉趕緊從後門出去請大嫂淩妤求救。
她數次被欺淩都是家中大嫂替她教訓那些奴才,此番想必不會見死不救。
阿玉剛走,二房管事李婆子眾人已至顧勻音院內,李婆子隔著房門道:
“三小姐,今你犯下滔天大禍,二夫人已下令行家法以正視聽,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見諒了三小姐。”
不容顧勻音分辨,一夥家丁便衝進來將她綁了就往後院去。
後院已擺好杖刑台子,馮氏坐在院中,顧朔則站在馮氏身旁,看起來臉色極差。
馮氏見到顧勻音,使了個眼色,李婆子立即會意讓家丁將顧勻音抬到木板上。馮氏開口:
“顧勻音,你私自釀酒致晉王之子喪命,讓顧家牽扯人命官司,我按家法杖責你二十大板,望你以今日為鑒,勿要再惹是生非!”
顧勻音早知自己分辨也無用,顧朔私帶顧家酒出門釀成大禍,馮氏定會讓她替顧朔受罰以安撫晉王。
她原以為自己至少會被逐出家門或是被送到官府之類的,如此反倒鬆了一口氣。
顧雍信佛,顧家家法中杖刑女眷最高不過二十杖,皮肉之傷,修養一兩月便就好了。
“二夫人,勻音認罰,以後必不敢了。”顧勻音說罷便垂下頭,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隻想此事趕緊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