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蕭瑟的北風吹過一張勾勒著“碧園小區”生鏽招牌。
用橙和白雙色瓷瓦鋪成的小區道路早已破碎不堪,可能是被汽車的輪胎壓裂的,或是被熊孩子掰開。這已經無人知曉。
在一棟不過七層的小區樓房前,一輛白得反光的寶馬在這一眾的電動車和五菱汽車中脫穎而出。
就像人群中的阿偉一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誰更嬌貴。
一名染著棕色方便麵頭,帶著墨鏡的年輕小夥,從寶馬的駕駛位窗口那探出一隻夾著雪茄的手。
手上的中指和食指戴著一金一銀的戒指,在這二指之間還夾著一根香煙。
隨著柔順的白煙飄出車窗,小夥挑著眉頭饒有興趣地看著這棟樓房的三層窗戶。
他的嘴角抽了抽,才隻揚起的微微的弧度。
一種爽感讓他渾身上下開始躁動,一股無名的欲火在小腹裏燃燒……
此時,三層的一戶人家內。
“齊政,我受不了你了!你每天就學生學生!還天天讓老娘伺候著,怎麼啊?你是老娘學生嗷!你個書呆子!”
一位穿著米色包臂裙與黑絲、腰間掛著驢皮包包的女子指著一名正坐在沙發上的男子,一通痛罵!
那鋪不知多少層粉末的清秀臉龐上露出決絕的表情。
就如同,聽說其他同學花了一點錢得到了想要的皮膚,然後自己就準備用剛剛領到的生活費,不顧舍友勸阻使勁往手遊裏砸錢的大學生一樣——斬釘截鐵,或者說上頭。
那張塗了少女色號的櫻花色口紅的嘴唇在張合之間,吐露出了世間狠毒的話語,一通砸向男子。
而沙發上,齊政提了提眼鏡,看了眼一張滿是紅叉叉的試卷,又瞄了一眼正在氣頭上、身材姣好的女人,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你打擾到我評卷子了。”
“你!你!你!我要和你離婚!”
“請自便。但……”齊政深吸一口氣,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女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湯妍,別把仁仁帶走,我怕你背後那個男人欺負我兒子!”
湯妍先是露出驚恐的眼神,她不明白,眼前這個如同書呆子一般的工作狂是怎麼知道她與其他人有染。她還以為她的丈夫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她馬上又冷靜下來,惡狠狠道:“起碼比和你待在一起強!你不會做飯,不常打掃,連洗衣服都是隨便扔洗衣機,你敢說……”
突然窗外傳來“嘟嘟”兩聲喇叭聲,打斷了湯妍的話。
她身子一顫,像是被點醒了一般,長吐一口氣,罵道:“哼!我不管你!你個書呆子和你的卷子過一輩子吧!”
邊罵著邊走到玄關,穿起那雙亮到反光的紅色高跟鞋……
而防盜門外,杵著還沒樓梯間欄杆高的小男孩。
他一手拿著一盒十二色包裝破一道邊的蠟筆,另一手拿著一張畫。
這張畫是剛從對門青梅竹馬的女孩裏家畫完的。一完功,他就辭別女孩,想著跑回家向父母邀功。
他的畫一直是整幼兒園裏最好的。雖然隔壁的女孩總是笑他畫得難看。
說什麼:“一直隻畫同一幅畫,但畫得還這麼難看,還不如她一直畫不一樣的。”之類的話。
但是,他從不在意,因為這個最好不是他自稱的,而是他幼兒園的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說的。
他父親也說過,不要太在意他人的目光。要樂觀,樂觀!
所以他一直沒介意。任由女孩怎麼評價,他都不改變他的觀點——聽自己愛聽的,不愛聽的全部拉倒了屬於是。
他一打開鄰居家的門,就聽見父母的吵架聲。
但他早就習以為然。母親雖然總是吵著要離婚,但她從來沒拋棄過他。
有時候,人走了幾天,就自己回來,還帶了他最喜歡吃的鹵鴨腿。
他調皮去小區裏和其他小孩一起幹他們眼中的‘道路進化事業’——挖瓦片,也會被母親拎起來,一頓罵。
也有幾次是和在其他城市的外公外婆一起回來——然後又是棍棒伺候,又是罵,又是講道理的。
所以他習慣了,說不定還能見到外公外婆呢。
小男孩如此想著。
“碰!”
防盜門突然地給他的臉來了‘一悶棍’。
“唔……”
於是,他就邊想著,邊倒在了硬邦邦的水泥地板上。
十二色、不同長短的舊蠟筆散落一地,但那張畫還牢牢地攥在小男孩手中。
眼前是一片昏暗,小男孩感覺暈乎乎、昏沉沉的,有點舒服,就像躺在軟軟地床墊上一樣。他想繼續睡覺,不想醒來。盡管耳邊傳來了父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