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眼下姐夫與姐姐情比金堅,不怕什麼,可方才……”
“想必姐夫也留意到了,今日尚且隻有子書哥哥一個,明日興生哥哥回來可就是兩個了。”
公儀琮的話如同禁咒,在孟長治耳畔回響。
他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公儀琮是害死珺兒的罪魁禍首。
可,他慌張得難以自抑。
重生而來,他深知她對待蘇氏兄弟的特殊,深知她對待他的厭惡。
他不能坐以待斃。
然,他不屑。
他自詡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放不下身段去討好旁人,更不願紆尊降貴與他人爭搶。
哪怕他即將失去摯愛的女子。
他猶豫了許久、思慮了許久,才選擇在禦花園與珺兒說清楚。
但,他的話語那般蒼白、那般無力,他那般輕鬆地將自己的罪責搪塞過去、敷衍過去,生怕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便會丟了所謂的臉麵。
可是,前世的他站得太直了、挺得太僵了,他眼高於頂將自己看得太高、太重,以至於錯失了低處的風景。
事到如今,他難道不該放下那莫須有的自尊嗎?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如果一定要放棄其一,孟長治情願是他的傲骨。
他寧可死,也不願再體會那錐心般、刺骨般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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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公儀珺邀了蘇子書。
再過些日子就是萬壽節了,陛下壽誕。
按例,今日太子當攜兒女、家眷,親往京郊的慈雲寺祈福。
然,爹爹奉旨南下,平定河患去了。
而姐姐的月份大了,身子又弱,受不了顛簸。
是以,這一趟陪著娘的就隻剩下哥哥與公儀珺。
娘的本意,是要哥哥騎著馬在前頭開路,她坐在馬車裏與娘一起。
可是,公儀珺一早便叫上了蘇子書。
於是,她便順理成章地與子書一道騎馬在前,哥哥陪娘坐馬車。
母子倆一左一右乘車,大眼瞪小眼。
太子妃審視著至今未娶的長子,一臉不滿。
後者卻不明所以,隻知一味傻笑。
“娘怎麼這樣看著兒子,兒子臉上有東西?”
太子妃點點頭。
年輕的太孫詫異,連忙抬手擦拭:
“兒子臉上有什麼東西?”
“兩個眼睛一張嘴。”
“?”
“這不是大家都有的嗎?”
青年失笑。
“是。可隻有你這樣大了還沒媳婦。”
“……”
公儀瑾無奈瞧窗外。
外頭青磚道上,照夜玉獅子飛馳而過。
緊接著,便是棗紅色的高頭大馬。
今日的公儀珺著一青綠窄袖,濃鬱的色澤襯得少女明豔而張揚,仿佛遠天邊一輪紅日,灼熱得似要燙傷妄圖桎梏她的人。
少女猛地轉頭,利落的高髻因疾馳而散落幾縷,飛在粉頰一側,更顯得眼波流轉,十分伶俐:
“喂!你倒是跑快點啊!”
她朗聲催促。
馬蹄聲噠噠噠的,混雜著風聲,她的話蘇子書其實聽不真切。
可她眉眼間的笑意那樣開懷,僅憑猜他也能猜出來,少女正半真半假地嘲弄他。
他身下這匹也是西域來的汗血寶馬,然再好的馬也比不上照夜玉獅子的腳力。
於是他隻好故作苦惱。
“郡主的馬術果然是得了陛下讚譽的……”
“看來今日的比賽蘇某又要輸了。”
少女笑靨可見地更盛幾分。
她放緩了些速度,與他齊頭並進。
“是啊。”
“今日的一頓酒,你怕是賴不掉咯。”
她說著,笑著,複又夾緊馬腹,閃電似的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