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汝作迷榖,此生斷不相離(2 / 2)

少年聽罷,勾起好奇來,當時就問:“如何聞之?”

“捉風即可。”

女脩當即示範,少年有樣學樣,在她麵前抓過一縷清流來嗅,卻毫無氣息,隻因她已得漏盡之法,無在六道之內。

猴娃隻覺好玩,此間更無旁人,順手朝車內方向捏它一道風來在鼻下一嗅,驚呼:“不好,有些屁氣!”

正嚷間,木由靈光一閃,恍然大悟,朝女脩投去求實的目光,女子心中一鬆,暗曰:這伢兒還可教引,遂朝他點頭。

如此兩人算是一心了,這馬車內必有怪異!木由豁然開朗,一通百通,路上所遇的種種未平事,一下子有了解。

須臾,女脩又道:“知難而行,不同於無知而行。你一無所曉時,可從容前進;一旦明白隱憂,反而躊躇。如今當作何處,還須自發定奪。”

木由有些踟躇,便問:“你如何抉擇?”

女脩搖頭言:“此行非吾之道,我說沒用,汝自己來吧。”

少年於是忖度,前番那老者言梅陽城事,已然暗示首邑絕無好訊。此番就地戳穿,或可一戰脫身;若真到了京師,恐怕…

他轉念又思,若依仙長所教,自己即該抑惡揚善,要是那京城真是巨惡之所,豈能視而不見?隻是若行至那邊,鬥他未得…

猴娃搖擺多時,煩躁不已,但終究還是想著:幹呆麼,舍得一身剮,敢把真王拉下馬,我也曾在閻君其所幹過大事,管他有甚麼滔天洪水!於是一咬牙道:“去!”

男孩話音剛落,忽聽得女脩視他一眼,如難以置信般大叫一聲:“啊?”

那木由也吃了一驚,從未見此女有這般反應。他定睛細看,繼而察見其麵露出一絲喜色,二人似會意,相視一笑。

馬車一路駛去,在道上顛簸,黃煙滾湧,朝著離京城越發靠近的方向。

車內車外皆滿腹心思矣。少年人一麵駕車,一麵思飛天外,隻道是方才嗅得車中那怪異,不知是誰,是風修伯,還是那至今還無曾知曉身份的異物?

未多時,這道思緒竟不了了之,木由又轉念想起上京的景象。驛站老者提及梅陽城時的臉色躍然眼前,這時節頗覺有深意,恐那都池的慘狀更非尋常吧。

隻是人間畢竟不比地獄,能有怎生險惡?他倒是能想象得到人心作恨時能做出的碎心事,真真叫人肝腸寸斷,猴母之殤便是一端,可是幽冥諸景則又更甚之。

爾時,少年方寸稍亂,左右遊移,一麵是老者與深山中的異象,仿佛眼前寫滿了“止步”二字;一麵是靈株自戕之狀,但覺前路無論如何慘烈,總不比於陰司,若要退了,莫說旁人,自家也要恥笑一世。

何況,此行非孑然一身,得有女脩襄助,於是又自神識中顯出幻海不周樁鏖戰時的壯,愈發強了膽氣,韁繩無由得攥得緊些,馬兒吃了痛,奮力奔馳。

這女子自然也察覺車速有異,隻把那驚愕的鳳目朝少年瞥了一下,知他正遇關鍵,也不驚動,任其曆劫。

就是奇哉,這外頭直聽得車轅吱嘎嘎響,那木輿似要散架了,風修伯竟無隻言片語傳出,哪怕相問出了何事,也算平常,如此倒果真怪異了。

你道車內真個無虞還則罷了,他兩個分明覺得空氣之中有根緊繃的弦,一雙暗眼正自腦後幽幽地盯著,一刻也不肯鬆懈。

想來風氏亦在思量京中的景狀吧,那必然也是愁雲慘淡,瀚海霜凝,血色橫飛,縱使眼下早已遠去了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