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湖水是刺骨的冰涼,記得顧盼小時曾經想過去冬泳,如今雖然未到冬季,但顧盼的願望也算是詭異的實現了。
顧君盼遊到了那朵潔白的水芙蓉麵前,將它的莖杆掰斷。
他將這朵潔白的花朵舉出水麵,他遊動時激起的水花也未曾濺到這朵花上。
他爬上了岸,秋風帶走了他身上的熱氣。
葉問舟騎在雪白的馬背上,他居高臨下的瞧著顧君盼。
少年人單薄的身骨貼著帶水的衣衫,有水流從他的下顎流下掉落在地上。
他整個人濕漉漉的,身體止不住的打著顫。活像一隻落水的流浪狗,隻有那烏黑的眸子折射出驚人的真誠。
他將那朵花遞給了葉問舟,騎在駿馬上的青衣公子接過了那朵似皎皎明月的芙蓉。
“你愛我姐姐對嗎?”青衣公子仔細的欣賞著那朵芙蓉花。
愛這個字過於直白與沉重,但遲遲的顧君盼卻沒了聲響。
葉問舟單手拿著花,另一手拉過韁繩,照夜白轉了個彎,白馬邁著矜貴的步伐離開了。
走了有一段距離,葉問舟將手上了花丟在了地上,那潔白的花便染了塵,沒了一絲的價值。
他不信這朵花單純是為他而摘的。
葉問舟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他害怕孤單、討厭寂靜、期待熱情。但當熱情到來的時候,他總是推開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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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做的荒唐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皇帝知道此事後重罰了禁閉三個月。
“哥,求你放了小馬吧。”微胖的小公子為自己的仆人求情。
蕭景明幾乎都要被自己親弟弟蠢哭了。
“你明知他是二皇子派來的奸細,你還為他求情。若不是他你怎被父皇罰。”
“他對我真的很好。”被哥哥凶了的小公子賴賴唧的。
蕭景明沉默了。
蕭景揚看到哥哥沉下的臉色,眼中帶了淚意,“哥他陪了我三年,你就放他一條生路。”
蕭景明麵無表情,他身著玄色鏤金衣,顯得氣勢十足,任任誰也不能將他與那紅衣少年郎聯係到一塊。
“可以,你明天見他一麵,就將他送出京城。”蕭敬明道。
轉身離開,背對著蕭景揚的蕭敬明的眸中閃過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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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顧君盼已然成年,他在府中的夥計也多了起來,讀書之人多少都有些清高子勁在身上,多少有些不肯出那對自己毫無價值的苦力,顧君盼也不免有這樣的心裏。
但事實就是你憑著你的學識根本就掙不到錢,你沒有渠道、沒有機緣、沒有人能知道你的價值。
顧君盼就是這樣,他將一半的時間花費在了府外的重活,為了能支付他的墨水錢和書錢。
早上7點出去的,中午回到府中,將廚房中的水挑滿,如今廚房中的水已然全部歸於顧君盼了。
將水挑完,回到住處,舀了盆水,擦了擦額頭上的、身上的汗水。換了身衣服,將脫下來的衣服一洗,晾在了院子裏,中午的太陽正毒,想必不一會就能幹了。
正晾著衣服,迎麵走來個粗糙的大漢,大漢臉上滿是汗水,一身混合的酸味。
他看到了顧君盼,“君盼啊,給你。”他將手中的書給了顧君盼。
前幾天顧君盼聽到許叔和別人閑談時無意中得知許叔家有這本書,便向許叔借了來。
“盼子,你不用還我。從我妹家拿來墊桌角的,不值什麼錢,在你手頭還有些用處。”
許叔露出了笑,一股子憨厚勁兒撲麵而來。
“謝叔,那我就不客氣了。”顧君盼也真誠的笑了起來。
夜晚,仆房裏麵熱熱鬧鬧的,顧君盼將壓在櫃底的書拿了出來,正是今早許叔給他的那本。
原本凹凸不平的書麵已然被壓平,卷取的頁角也盡數被展開了。顧君盼撫摸著書角的破損,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心疼。
燈已然熄滅了,吵吵鬧鬧的仆人們安靜了下來。
房舍內的呼吸聲逐漸平穩,轟隆隆的呼嚕聲也規律的一起一和的響了起來,顧君盼從床頭摸出了他剩下的一節蠟燭頭,點了起來。
他拿出硯台來,將硯台上倒上水來,清澈的水迎著硯台的底部,將墨塊繞著圈,磨了起來。
墨水在微弱的火苗的照射下閃著光,有灰白色的飛蛾正不顧危險的向光亮靠攏。
顧君盼正在完成著他的第一部作品,它的名字便是《飛蛾》。
火光熄滅了,另一枝蠟燭被點燃了,直至那溢滿的墨池見了底,直到天要破了曉,顧君盼才揉了揉他幹澀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火苗終於成了一簇。
最近眼睛越來越模糊了,顧君盼歎了口氣。便將已然被榨幹的墨具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