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如同一百年前的老電影,錄影機開始轉動,在牆壁上投射出了模糊的畫麵。
一個男聲響起了。
“讓我們這樣設想,岡本。
一個人,假設他每天要見到一百個人,那一周就是七百人,一個月就是兩萬一千人,一年就是二十五萬人。
假如在理想的狀態下,一個人可以活八十年,那他一生中要與兩千萬人打照麵。這裏麵有一麵之緣的,有廝守一生的。人的生命與生命之間的關聯就這樣用簡單的數字表達,一眼就能望到底。
而你又是抱著怎樣的信念,去賭上自己未來近六十年的年華與相遇,去參加了這場戰爭呢?”
充滿磁性的中年男聲話音落下,接著響起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我不明白,小野老師…我隻是聽說參軍可以吃飽飯,我沒想過那些。”
哢噠。
畫麵從倒計時變成了一張圖片,那是東京,準確說,是開戰前的東京街頭。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麵無表情,有人笑容滿麵,有人愁雲慘淡,眾生百態一展無餘。
“那你又做好了覺悟,去殺死一個和你一樣的人了嗎?如果沒有戰爭,那你和被你殺死的人都會活到八十歲,收獲屬於自己的愛情、友誼、兒女——當然,也有可能因意外而終止一生。”
“…我……我沒有,我沒想過,老師,我不知道,但是我又不能阻止戰爭。”
年輕的聲音迷茫而無助。
哢噠。
畫麵變成了一麵旭日旗。
“是的,我們都不能阻止戰爭,為了活下去,我們甚至要去加入戰爭。這就是我所謂的無情,戰爭無論是其本身,還是促使其誕生的背景,都是無情的。”
“那我該怎麼辦?戰爭是錯誤的,但是我又是一名帝國軍人……”
“岡本。”
“老師?”
”如果你看不見未來,就看緊自己的腳下,注視你的周圍,找到值得你付出的——不是這場戰爭,而是別的什麼。”
影片結束了,也許錄影機裏的膠卷走完後留下的黑暗,要比話語的力量更強。
×××
“轟隆!!!”
“左舷!左——啊!!!”
“大尉!啊!”
“快點抓緊了!快回艙裏!”
“岡本!注意頭頂!!”
“佐藤呢?佐藤!!”
”喊你媽啊快點回去佐藤已經死啦!”
×××
“甲板已清空…準備…放!”
“轟!!!”
×××
“我們也沒上幾次戰場啊。”
宿舍裏,一個矮個子的水兵撓了撓頭,看著手裏的發絲有些鬱悶的嘀咕著。
“誰知道呢,自從上次打完之後,頭頂的那些官老爺就沒給過像樣的任務。”
另一個大兵倚在門邊,叼著半根自己卷的旱煙,隨口回道。
“不也挺好的嗎?比起那幫子驅逐隊的,這樣活下去的幾率也大些。”
躺在板床二層的一個士兵接著說道。
邊上的幾個士兵跟著點點頭。
“你在說什麼狗屁!海軍精神被你忘記了嗎?!我們難道是為了虛度光陰才來參軍的嗎?!”
寢室裏麵猛地響起了一聲暴喝,一個身高一米五多皮膚黝黑的矮子躥了出來,髒兮兮的水兵服被他穿出了軍官般的氣勢。
“誰他媽跟你一樣啊,我就是為了吃口飽飯。”
躺在床上的士兵瞟了他一眼,啐了口,慵懶的回道。
“你說什麼?你這混賬!忘記了天皇恩情的叛徒!給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