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鐵栓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四弟,也不是個簡單的,以前不吭氣那是不屑於和你們計較,現在計較起來,也不弱於他人。
別說兩個女人覺得這樣爭吵沒意思,連兩個男人鬧了這麼兩天都覺得厭煩不已。
楊學章喘著粗氣,混亂的大腦突然閃過一組訊息,嘴巴不由自主就說出來了。
“官府有規定,守孝期間的人家,全家不用服徭役……”
說完這句話,他的心髒就忍不住一縮,趕忙住了口,偏開臉,不敢再去看大哥眼睛。
楊鐵栓喃喃道,“還有這麼一說?”
“一直有這樣的明文規定……”楊學章也不知道話是怎麼從口裏出來的。
“那老四你的意思是?”
楊學章再也吭氣了,沉默的厲害。
在場四個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躺在炕上無法動彈,連拉屎拉尿都要讓人侍候的何氏。
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在哪裏都通用。
雖說何氏癱在床上沒多久,大部分侍候何氏的活還是落在兒媳婦和閨女身上,但是做兒子不可能一點手都不搭。
尤其何氏肥胖,需要方便的時候,王氏一個人根本搬不動她,算上馮氏楊大妹也不行。楊老爺子年紀大了,最近身體也不是很好,那就隻能落在兩個兒子身上了。
久癱在床的人,難免不了因為活動太少會便秘。何氏又坐不住,隻能兒子媳婦齊上手,把她抬到馬桶上麵,然後她拉的時候,還需要有人在旁邊扶著。其中那種惡心感就不用提了,而且何氏癱了以後,似乎脾氣更加暴躁了,也似乎更加小孩子氣。
你喂她吃飯,她本來就嘴角歪斜,合不攏嘴,大夫又交代這樣的病人因為咬合不行隻能吃流質的食物。吃起飯來,那就像打仗啊。你前麵喂,她後邊順著嘴角流出來,流的衣裳被褥上全部都是,三五不時還耍小脾氣,啊啊啊訓斥你。最重要的就是何氏失禁的事兒,大號還好說,小號完全沒辦法控製,被褥成日裏都是濕的……
其中全家人被折騰的上躥下跳就不說了,關鍵你還不能露出一點不耐煩的神情。你要是稍微露出一點不耐煩,她就啊啊啊說你。
楊老爺子又護短,雖說老婆子現在癱在床上了,還是心疼老婆子的。聽到老婆子啊啊啊,他就訓斥在旁邊服侍的人。別說王氏了,全家人都被訓斥的灰頭土臉的。當然,被休回家的楊大妹也是跑不掉的。
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全家人都被何氏折騰煩了。可是煩也不行,她是娘,還得繼續幹。隻要她一天不死,你還得繼續侍候她。
要不怎麼說,人性沒有經過考驗,是顯現不出來其中的醜陋呢。
現在考驗的時候到了,可以遇見這似乎並不是一個美好的畫麵。因為當大家開始沉默起來,就是代表已經開始動搖了。
至於結果,那還要看人的底線。
在場的兩家人,四口人,都不敢對視彼此的眼睛,生怕讓對方看到自己眼裏一些不好情緒。
在這個時候,誰要是先開口,就會承擔世間上最大的壓力與心靈譴責,沒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誰也不傻。
沉默,持續的沉默,仿佛沉默就能讓時間停止。
總有人會沉不住氣的,楊鐵栓和楊學章同時正過臉來,試圖試探對方。誰知道碰到對方的眼睛,兩人先是一愣,再度同時開口:“一起說吧——”
不愧是兄弟,思想都在一個頻率上麵,默契也非常好。一個人經受不了心靈的拷問,那就拉上一個人一起分擔。不管怎麼說,總能好受一些。
人慣性的推諉思想,總是會把錯誤往對方身上推,到時候卻是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但是,誰知道呢?
兩人經過眼神的對持,隻能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