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林青婉的眼睛濕了。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哽咽出聲。
心疼這個如鐵般的漢子,心疼他的坎坷命運,心疼他的堅韌不拔,心疼他實誠為什麼從來不懂得不反抗……心疼……真的很心疼,這一刻,林青婉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痛裂了……
可是她卻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隻能埋在他的懷裏,淚如雨下。
楊鐵柱笑了一下,笑容卻是那種形容不出來的蒼涼感。
“……我記得我那次頂大哥去戰場上的時候,也是今天這樣的情形,我爹也是為難的瞬間老了好幾歲,娘說讓我頂了大哥,我當時好害怕緊緊的看著爹,希望他不要同意。可是他最後還是把祈求的眼睛轉向了我……”
林青婉終於痛哭出聲,在楊鐵柱懷裏使勁擺著頭。
她直起身來撫摸著這個漢子的臉,皮膚幹燥而粗礪,上麵還有那麼長一道疤痕。其實當初他也是很疼很疼的吧,隻是沒有人訴說;其實他也會害怕的吧,隻是沒有人與他分擔……
“別說了……別說了……以後你還有我……”她抖著嘴唇,將他的頭抱入懷裏,不停的親吻著他的頭,眼淚止不住的流。
“媳婦兒別哭,這是最後一次了……”
楊鐵柱臉悶在媳婦兒懷裏,嗅著鼻尖的馨香,不知怎的,從來流血不流淚的他,竟然也濕了眼……
……
最後這場互相撫慰心靈的舉動是怎麼變成一場獨屬男女之間的戰鬥,林青婉不得而知。她隻知道他們那天夜裏鬧的很晚,一直到外麵天麻麻亮,楊鐵柱才終於心滿意足的停下來。
等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楊鐵柱已經走了。她隻模模糊糊記得楊鐵柱臨走之前親了親她,告訴她他上山去了,讓她別擔心,他過兩日就回來。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尤其是楊鐵柱跟她描述了大山裏的情形之後——
人無知才無懼,當你知道那些恐懼後,恐慌總會忍不住從心底一絲一絲冒出來,纏繞你的心……越來越多,甚至讓你開始窒息起來……
她和楊鐵柱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就隻去了兩趟山裏。第一趟的時候,她在楊氏那裏,雖然有點憂心但是畢竟兩人還沒有深到那種地步。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說那時候是憂心,這個時候就是焦心……
就像把心架在火爐上烤似的,人無端的就暴躁起來。
林青婉的臉上首次沒了笑容,一天到晚都陰著張臉,連第二天本該是她做的飯,她也撂攤子了。
何氏幾次想訓斥她,不過不知道想到什麼,最後也沒說出口。
姚氏嘴笨,也不會勸人,隻能把該林青婉做的事,都接過來做了。
林青婉也知道她這種狀態不對,可是她就是心裏堵的晃,就想誰跟她大吵一架發泄發泄。可是連何氏都不出頭了,更別提王氏和楊大姐了,幾個喜歡挑刺的都縮了起來,不敢掠其鋒芒。
林青婉隻能憤憤的一頭紮進自己屋裏,逮著荷包使勁繡。白天黑夜的繡,能坐在那裏繡上一整天都不動一下,也不知道跟荷包使上什麼勁兒了。
姚氏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她,隻能在自己忙完之後,過來陪著她一起繡荷包。
這日下午,姚氏坐在林青婉屋裏做針線。這是楊鐵柱走的第四天。
姚氏一邊低著頭繡著手裏的荷包,一邊還三五不時抬頭看看低著頭聚精會神的繡荷包的林青婉。
“二嫂,你也別太擔心了。”姚氏嘴笨,說來說去就會這一句。
林青婉抬頭起來,扭動幾下自己的脖子。
其實她這兩天也沒有剛開始那麼焦心,隻是總想讓自己忙起來點,好不去想楊鐵柱去山裏的事情。
何氏她們見她臉色難看,都躲著她不敢來招惹。她就想既然你們不讓我男人好過,那麼我使個臉色還不行啦?於是就天天拉長一張臉,給何氏王氏楊大姐她們臉色看。
難得在家裏甩臉子給何氏她們看,她們又不敢找她碴,那她還不使勁甩臉子她們呀?!
隻是姚氏似乎也誤會了,覺得她心情不好——
她的確是心情不好,但是也沒那麼嚴重。既然她男人去了,她就該相信她家男人,一定會安全回來,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林青婉給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嗓子。“三弟妹,你別擔心我了,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我就是故意甩臉色給她們看的。”
姚氏抬起頭來,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這個三弟妹,看來心思還是有點太簡單了呀。
“他們既然逼我男人上山,我不甩臉色給她們,我不是對不起我男人還有我自己?心裏憋屈的慌,總要找個由頭發泄下。反正她們現在也不敢得罪我!”林青婉一提到那幾個人,就眼睛直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