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老街是婦人們的天下,天剛微微亮時,她們便展開了和商販的明爭暗鬥。和往常一樣,老馬媳婦挎著竹籃子,敲了敲老田家的門。
“翠芳!翠芳!”老馬媳婦扯著嗓子喊了兩聲。
“阿姐等我一下子囉。”過了許久,門內夾雜鄉音的女聲輕聲回答。
翠芳莫不是又被姓田的打的下不來床了,老馬媳婦想。
這條巷子裏誰不知道老田的脾氣,心情好時對婆娘那是心肝寶貝,一不如意就非打即罵。要不是老馬媳婦和翠芳是表親,否則旁的人是萬萬不願意來他們家的。她等了一會兒,門內卻沒有任何的動靜。想著時間不早了,再晚就要錯過砍價的最佳時機了。
她懊惱的推了推門。
出乎意料,“吱呀”一聲,門緩緩的打開了。
她看到了老田和翠芳緊緊的依偎著,他們相互觸碰的臉頰手臂和小腿被緊密的縫在了一起。暗紅色的血液順著棉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翠芳的手腕上係著一條鮮豔的紅花手繩。
尖叫聲充斥了整個巷子。
“秋雨巷發生了一起命案,聽說那兩口子死的可真慘,被發現的時候竟然像衣裳一樣被縫在了一起,還是笑著的。聽說邪乎的很,你說是不是鬼怪在作祟!”“可不是嗎,我看呐一定是那個老田平時葷素不忌,得罪了什麼人被下蠱咯。”在一個小麵攤前,兩個食客在交談著最近發生的命案。不僅僅是他們,路口巡視的巡警,結伴的行人,車夫,地皮們都在熱烈且激烈的討論著。
安城雖然地廣,但是以往治安頗為良好,從未碰到過這樣的事。難免人們會議論紛紛。
旁邊糕點鋪子的老板聽著聽著也加入了話題,一邊飛快的裝著糕點一邊唏噓著。無非是感歎感歎這世道,順便展示一下對那對夫婦的同情。
“老劉!來幾個蛋黃酥”他聽到了一個清脆的女聲,結束了閑聊。熱絡的湊了上去,熟練的包好蛋黃酥。
“張小姐,好些天沒見著你了。”
店鋪麵前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目光靈動的女子。她看著17歲上下,穿著襯衫與背帶褲。在清一色身姿搖曳的旗袍女子中,格外顯眼。
“前些日子去柳城陪我家老太太了”女子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拎起袋子“走了,回見。”
老板笑著揮了揮手,轉身又投入了火熱的聊天探討之中。
張穀雨隨手撈起一個蛋黃酥,邊走邊吃。她左右張望著,熟練的拐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盡頭是一扇破舊的紅木門。紅木門上方有一塊大匾,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醜字——雨寒居。
她拉著銅門環輕扣了三下。紅木門緩緩的打開。
紅木門內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頗具安城特色的水上回廊。許多喜愛老式建築的安城人不論貧富都會修上那麼一條,或短或長。回廊是用青石板和竹子聯合建造的,架於人造池塘之上。夏日特別涼快,不過蚊蟲也多。她沿著回廊一路走,一路隨手捏點碎屑往池塘裏一扔。一隻胖乎乎錦鯉躍出水麵,精準的把酥皮吃到了嘴裏。
“張招財,好久不見啊!進寶和小花還好嗎?”張穀雨笑著趴在圍欄上用手在池塘裏輕輕的撥了兩下,洗掉了手上殘留的碎屑。忽的感到手背一疼,隻見錦鯉在吃完碎屑後,猛地轉身用魚尾巴狠狠地抽了一下她的手背。頓時紅了一片。
“張招財你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誰惹你生氣了?”張穀雨看著早已搖搖尾巴遊出半個池塘的紅胖子,小心的呼了呼手背。“是不是又被小花啄了?算了正事要緊。”
她甩了甩手,快速的穿過回廊,回廊的盡頭連接著一個中式的露天小院子,院子中間放著一張躺椅和一張堆了許多書的案桌,案桌中間卻放著時髦的電話機。張穀雨隨意的躺在院子中間的躺椅上,又掏出了一個蛋黃酥。
“前幾天就說了讓你別惹招財,他最近因為被小花啄的事情脾氣可暴躁了,除了小花外,見誰都抽。”一個慵懶的男聲從書案後傳來。
“張大寒,你還是這麼邋遢。”張穀雨掃了一眼堆滿了破銅爛鐵的院子另一邊“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說了多少次了,張衡,不是張大寒,還有叫表哥,別沒大沒小的。”張衡站了起來,一身黑色的唐裝,唐裝右腰位置上用銀線繡著一大朵牡丹,延伸到右胸膛的位置。快步走到張穀雨旁邊一把奪過了剩下的那隻蛋黃酥。
“張大寒怎麼了,這是你爹給你起的名字,多接地氣!一聽我們就是一家人!”穀雨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就放開了拿著蛋黃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