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安小少爺聽說自己爹娘要和離的消息時,一開始是不相信的。

“簡直是危言聳聽!我爹和我娘成親十三年!年年被評為長安城恩愛夫妻榜首!和離?天王老子來了都離不了!”

書堂內的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打從娘胎裏出生就比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地位高出一截,但即使這樣也再挑不出來比王寧安小少爺條件還要得天獨厚的了。

因著春季,王寧安穿著一襲淺綠色裘衣,領口和袖口都縫了珍貴狐狸毛,聽說是西域進貢的,稀缺無比,當今聖上悉數賞賜給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閣老大人,王寧安作為閣老大人的嫡子,這麼多年又是閣老大人和夫人唯一的獨苗苗,身份尊貴自然不言而喻,即使宮裏的皇子也不遑多讓。

礙著閣老大人的麵子,書堂的人都唯唯諾諾不吱聲。

然而當王寧安下學回家,剛踏進府門就感覺到氛圍不對勁。

下人們屏氣凝神, 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像極了受驚的鵪鶉。

“怎麼了這是?”

王寧安帶著疑惑穿過冷清的大堂,半個身子剛進內院,一個螺鈿梳妝櫃直直朝他砸了過來!

王寧安像個皮猴往旁邊一躲,躲了過去,緊接著聽到他親爹罵罵咧咧的喊聲:“君子動口不動手!這麼多年我懶得和你個婦人計較,你倒好!居然敢上房揭瓦!我讓你知道知道王家誰說了算!”

王寧安的眼皮跳了又跳,忙不迭跑進裏屋,入目是一片狼藉。

他娘最喜愛的蘇繡大屏風被摔在地上,首飾、汝瓷茶具灑落一地,綢緞上麵被踩了好幾個黑黝黝的腳印!

謝知婉雙目猩紅,穿著江南最時興的薄紗綾羅,襯得身子愈發纖瘦,兩邊袖口繡著花紅柳綠的鴛鴦,如今卻撕開了一道大口子,向來柔順婉約的眉眼憑空生出一股子倔勁兒,順手抄起架子上的花鳥瓷瓶對著王卿渢的頭砸了過去!

花鳥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四濺的瓷片劃傷王卿渢的額頭,他俊朗的額頭出現一道明顯的血痕,順著額頭滴落在地上!

“謝知婉!你要弑夫不成!”

王卿渢單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額頭,憤怒得沒邊,咬牙切齒地喊:“你今日不跟老子磕頭認錯,這件事沒完!老子若是讓你全須全尾地走出府門,老子就跟你姓!”

王寧安瞧得出來,他爹就是雷聲大鼓點小,換作不相幹的人,他爹早就默不作聲讓對方死八百多回了,隻有在他娘麵前隻敢跺腳叫囂,實則連他娘的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

謝知婉的素手握住另外一個花鳥瓷瓶,王寧安大步向前,一個膝蓋滑地抱住他娘的大腿,眼淚巴巴地抬起頭:“娘!別打了!我不想年幼喪父!”

王寧安的長相結合了王卿渢和謝知婉兩個人,小臉素白,眼尾修長,尚且渾圓的臉蛋兒像剛出蒸籠的包子,寫滿了稚氣,乍看煞是討喜。

王寧安眨巴眨巴眼睛,憑借這一招他沒少躲過娘的強迫背書懲罰。

謝知婉果然身子一僵,抿了抿淺色的唇,氣息微亂。

王寧安說:“夫子說了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爹!娘!你倆別吵了好不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謝知婉閉了閉一雙氣到發紅的眼睛,轉身打開描金雙扇櫃子,從裏麵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細軟包袱,三步並作兩步跨過門檻,冷冷地說道:“盡快送休書過來,不然三日之後我也會擬好和離書。”

臉上掛彩的王卿渢明顯還在氣頭上, 不屑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