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記(1 / 1)

星期三是黑色的。

黑板上殘留著少許數學公式,桌上的考號被風吹得翹起,走廊上堆滿了桌椅,書包搖搖晃晃地掛在椅背上。

書壘在牆角,堆在地上,還有的整齊地住在幾個大箱子裏被推進擁擠的桌腳中間。

左上角牆上每天雷打不動的更新——距高考還有267天。

“誰貼的考號啊,這膠水質量行嗎?”

“我去,要掉了!”

“有人貼就不錯了,這考試密度,貼考號都得累死一頭驢。”

“那我比驢行,我全月無休,半個月腦子都高度運行。”

餘川雙手撐著桌子,側頭盯著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考號。

一隻節骨分明的手進入視線,那手一晃,桌上寫著考號的紙條被輕鬆拿下。

皮膚微黑,手背青筋明顯,肌肉緊實,一看就是那小子!

餘川撐著桌子的手迅速抬起,用力抓住那隻手,抬頭恰好和手的主人四目相對,那人眼睛微瞪,似笑非笑。

“喂!徐論之,有病吧?”

徐論之扯著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嘴角一抽,將手中的考號向上一拋。

看著飄到空中的東西,餘川急得放手,跳起去抓那滯空的紙片。

“你仔細瞧瞧這是誰的考號。造孽別帶我。”餘川撫平紙條,找到自己的座位,在背過去的桌肚裏摸出一支膠水,迅速擰開。

“誰?”瞧著兄弟緊張地塗膠水的模樣,徐論之心裏生出一絲緊張。

“喏。”餘川把考號拍到桌上,用食指小心地擦去周圍溢出來的膠,扭過臉朝窗外揚了揚頭。

窗外站著許多人,但多對著別處,隻有女孩正對著窗口,在筆袋裏麵劃拉著找筆,耳旁的碎發隨著風的方向飄動,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她正和旁邊的同學交流。

“你盯著人考號看幹什麼?”徐論之愣了幾秒,眉頭舒展又皺起,唇瓣咬得發紅,抬腳對著餘川的腿就是一腳。

“你盯著人家看幹什麼?”餘川往旁邊一跳,腰側撞上了旁邊的桌子,忍著痛,一隻手扶著杯子,一隻手把桌子往原處拉。

沒聽見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看了快六年了啊哥。”

“媽的追不上。”徐論之捏了捏拳,看著窗外的人。

林芷溪看見徐論之撕了她的考號,但礙於旁邊同學正笑顏對她,問著她題,不好走開。

再抬頭,對上了一雙黑漆的眸,禮貌笑了一下。

同窗五年,榆木腦袋都能感覺得到有些人的心思。這層紙雖沒挑破,但偶爾的一些事件,像水一樣灑在上方,不想看清也難。

林芷溪坦蕩,不與他有過多接觸。

隻因有某些人的畫麵,仍在心底蔓延。

“林芷溪,不好意思把你考號撕掉了,考號給你貼回去了。”餘川假笑著從教室走出來,心底咒罵著自家兄弟。

“沒關係,本來就貼得不牢,還得謝謝你。”

——

今天的考試全都結束,還有幾個小時的晚自習就能逃出牢籠,當然,隻有尊貴的走讀生可以。

和他們根本沒關係。

餘川撐著頭發呆,桌上的政治必修三攤開,書頁泛黃起皺。

“哥?這麼用功。”餘川緩過神來,瞥見旁邊寫著試卷的兄弟。

“她很牛。”徐論之在紙上寫下一個潦草的A,“你不學別打擾我學。”

“徐論之,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幾班。”

“高三一。有問題?”

“整個一中最好的文科班,我們這二十八個人,挑出去有幾個差?”

徐論之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犬子不可教也。

餘川衝他吐了口水,不自討沒趣,自己抱著書看去了。

而前排靠窗位置,

“林芷溪,寫日記呢。”

“嗯。”

李洋盈湊過來的一瞬間,本子瞬間被主人合上,剛疑惑,一看封麵上挺立著一棵鬱鬱蔥蔥的樹,這插畫——是歲歲的禦用日記本。

“你還寫嗎?”

“不寫了。”

“我可堅持不住,每天寫日記。我想起來寫一天,想起來寫一天。”李洋盈拉開椅子,挨著林芷溪坐下,從兜裏摸出來一坨糖,“補補今天的開心。”

這句話很耳熟。

初中到高一,說這句話的主人一直都是現在接糖的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份互換了。

林芷溪不急不慢地順著糖紙褶皺拆開包裝,把它放進嘴裏,笑著豎起大拇指,

“能量滿滿!”

啊啊啊啊酒窩好可愛!

清冷小美人配上甜美小酒窩,啊~我死了~

上了高中,林芷溪愈發的成熟,李洋盈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哦不,是和她一起長大,但還是經常為她的那張臉所著迷,找不著北。

殊不知這個小美女,合上日記的最後一行寫著,

大雁從不止於晚間風,鯤鵬也不停於落日霞,道路很長,漸行漸遠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