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聽雨軒燈火通明,當家主母蘇弱躺在床上,滿麵灰敗的病容,她麵前正站著自己的貼身丫鬟金絮。

“少爺還是沒回來嗎?”蘇弱的聲音已經非常微細,要不是室內靜的落針可聞,金絮都聽不見。

“玉林已經站在府門口守著了”金絮垂眸束手,衣袂帶著幾分夜重的寒露,臉上因先前的疾行而泛起的紅暈逐漸退卻,隻留下萬分的挫敗

“昨日奴婢還去外院問過,說是少爺已經有幾天沒回來了,估計是事務繁忙。”

“放屁!”

蘇弱厲聲而起口出穢言“一個根本就沒有中第及試的廢物,他有什麼事務能忙?逛窯子嗎?!”

“少夫人”金絮連忙將手指放在嘴邊小聲勸解“您小聲些,隔牆有耳的”

“讓她們聽!”

蘇弱發了怒,蒼白的臉浮起一絲紅暈,乍一看反而比先前的灰敗要好很多,可金絮卻表情一變

少夫人已經病了半年,每日事多食少,哪裏來的力氣?怕不是殘燈複明,後藏頹勢。

蘇弱沒空管她在想什麼,極度的憤怒掀開了腦殼,讓她眩暈中帶著幾分清明,居然用細白的手腕撐著床柱子硬生生爬起來罵

“沈平淵!你個殺千刀的賤男人!老娘都要死了你還在外麵嫖!祝你下半輩子早日爛根爛屁股!”

“少夫人!”

這氣勢著實嚇人,金絮顧不上主仆有別,連忙上去捂住了蘇弱的嘴,胸口砰砰直跳,心想真是久病成魔,少夫人以前多麼柔順恭謹的女子,平日裏被夫人萬般刁難都不曾紅過臉,一朝病到頭了,反而變成了這樣,活像是市井中的潑婦一般?

她想著想著卻還要自以為是安撫的解釋“少夫人您小聲些,別生氣,少爺沒有去嫖,他是去表小姐那裏了,聽說是表小姐也病了,夫人覺得表小姐一個人住在外麵很是可憐,所以才會讓少爺去看看她,哎呀,您別咬奴婢呀!”

金絮嘴巴不停,懷裏的主母已經瞪圓了一雙血紅的眼,雙目圓睜著扯開侍女白淨的手,一口氣不上不下著喘起來,眼白都翻了起來。

她十五歲嫁進沈家,五年來兢兢業業的做好自己的媳婦本職,可丈夫時常在家對她冷漠,在外沾花惹草,動不動就帶回來個沒頭沒尾的姑娘讓她照顧。

婆母總是沒個好臉出言不遜,把丈夫所有的錯都怪在她頭上,然後沒事找事經常讓她去站個三五日的規矩

二房三房的叔叔嬸嬸屁事不幹坐吃山空,還要端著長輩的架子讓她拿出自己的嫁妝來貼補家用,遭婉拒之後就去婆母麵前告狀說她不敬長輩。

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表了又表的表小姐,每次來沈家‘小住’都要指桑罵槐明裏暗裏的貶低蘇弱出身微寒,不通詩文,一無是處。

自成婚以來,她處處忍讓,盡心盡責的打理這個家五年之久,卻仍然虔誠的相信總有一天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直到她今早幽幽醒來口幹舌燥,見自己床邊沒人又沒有力氣喊,於是撐著病體披了件衣服爬起來,在小廚房的門外聽見了兩個婆子的絮叨。

“怎麼樣,有氣嗎”

“有呢,剛剛去看,還好好的睡著呢”

“咱們都給她吃了半個月了,怎麼還好好的?少爺和表小姐給的這藥莫不是假的吧”

“不可能是假的,應當是還沒到時候,夫人說了,賤人命硬”

“說的也是”

冷風吹拂而過,蘇弱站在門外麵如死灰,

多年癡夢一朝清醒,竟然才覺得這個所謂的家裏從來沒有她的位置,更沒有人把她的付出放在心上,所有人都盼著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