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竹七關上門後，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二樓樓梯旁，負手而立的宋植。
宋植目光沉沉地盯著茶樓下的人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陰鬱的氣息。
竹七冷冷地看著他，問：“你為什麼問大人這個事情？”
聽見竹七的聲音，宋植微微偏過頭，感受到他有些怨恨的目光，宋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你別太好笑啊，竹七，我們兩個半斤八兩。你難道不想知道？而且我問問怎麼了？你看他在乎嗎？他根本不在乎！”
最後一句話，宋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大吼出來。
竹七麵上不為所動，但是他垂在身側的手握著的拳頭越捏越緊，青筋暴起。
他不想知道。
他也一開始就知道——
在那個人眼裏，他和宋植不過是季綏月心血來潮培養的惡犬，季綏月也根本不在乎他和宋植究竟對他什麼態度，他眼裏從來沒有過任何人，任何事。
竹七有時候甚至覺得，季綏月根本不是人。
他奇異地，能把所有事情所有人，都隔離在外，即使很多時候他已經身在局中，他就算麵上帶著笑，但是他的眼底卻依舊是滲人的冷漠，那種旁觀者的冷漠。
那種冷漠深深阻止著竹七對季綏月踏出超越界限的那一步。
季綏月不會喜歡上這裏任何一個人。
他收集美人榜也好，收購書行也好，遊曆十二國也好，行善樂施也好，季綏月永遠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就好像做這些事情的根本不是他。
不想回答的問題當沒聽見，不想吃的東西當不存在，不想看見的人當沒看見，不想遇見的事情當沒發生。
他和宋植——都喜歡自己的恩人，季綏月。
季綏月真的不知道嗎？
他尚且不說，但是宋植對季綏月，是把一顆真心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地剖開給季綏月看，就差用嘴說一句我愛你。
真的隻需要季綏月稍微注意一點點，多去仔細看看宋植，就會發現，宋植用他的眼睛，一直在說我愛你。
那種滿溢滾燙的愛意，足以燙傷任何人。
但是季綏月真的不知道，他真的，完完全全無視了。
而竹七太清楚這些事情了，他隻想默默地，恭敬地，永遠服侍那位大人。
他無法奢求的那些東西，隻能卑劣地在黑暗處舔舐自己愛意。
竹七慢慢鬆開攥緊的拳頭，冷漠道：“我不想知道。宋植，我隻告訴你一件事情，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了。下次對大人尊敬一點吧。”
宋植冷嗤一聲，他覺得竹七好笑，他難道不知道竹七的心思？尊敬？竹七以為自己有多隱忍克製自己對大人的心思，背後卻除掉一個個接近大人的人，哪怕敢打聽一點關於“天字一號”老板消息的人，都被他悄無聲息地處理或者威脅了。
“虛偽。”宋植麵無表情，唇一開一合，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說完，他便準備下樓，當他要和竹七擦身而過時，宋植狠狠撞了一下竹七的肩膀。
竹七麵無表情。
他和宋植從來不是什麼朋友，也不是敵人。
不過是一樣的卑劣者罷了。
他不敢宣之於口的話，宋植也一樣。
為什麼不敢說出口？不過是同一個原因。
他們害怕，假如——或者說一定，大人一定沒有對他們有這種心思。那麼如果告訴大人，告訴季綏月，季綏月會不會丟下他們？
竹七偏頭，深深地朝季綏月的包間望了過去，目光好似能穿透門扉，落在那人身上。
如果，如果季綏月從來沒有每次都在他喝藥的時候準備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糖果，從來沒有為他枉死的父母申冤，從來沒有在他迷茫的時候為他照亮前途，從來沒有溫柔地注視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