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一路平安，前途光明。”
指尖摁滅屏幕，女人順勢靠在舷窗上，氣流掠過耳邊發出微弱聲響。抬眸看向窗外，萬米高空籠罩在一片黑暗，陸地上是萬家燈火零零散散分布。陳在野耳邊的氣流聲驟停，她清晰地聽見急速的心跳和錯雜的呼吸，想起剛剛翻到很久之前的微信聊天內容，她的腦海不禁閃過一些片段，關於攝影，膠卷和電影台詞。還有那句“我們也會成為這萬千燈火中的一個。”
想到這裏，心髒就像被揪住一般，陳在野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進入睡眠。連軸轉的飛行和低落的情緒已經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原本紅潤的麵龐也清瘦不已，黑眼圈就像窗外的夜晚，十分倦怠。她嚐試著平複心情，打了一個哈欠，頓時眼睛濕潤了，一滴熱淚滑落，她迅速用手擦去。
陳在野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淚水了。
閉上眼睛，最近幾天的事情像幻燈片一張一張閃過。最後隻停留在一捧白日菊上，那是陳在野飛國外祭奠裴隱泉買的。
白日菊，日出開花，日落閉花。雖然鮮豔，但是花語卻是“永失吾愛”
靜謐的墓園，剛下過雨。空氣潮濕的剛好，周邊的草坪上掛著晶瑩水珠，時不時有鴿子飛過。那天是陰天，陳在野捧著花一步一步走到裴隱泉的墓前，因為時間緊迫，陳在野身形消瘦，麵無血色。她蹲下來用風衣袖子擦拭著裴隱泉照片上的雨水，定定地看著那張黑白照片，上麵的男人表情如常，沒有一絲情緒。陳在野將花放在墓前，過了好久才開口，聲音有些許啞：“我們從十七歲認識，到現在我陪了你十一年了，裴隱泉，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這一次我們好好告個別吧。”
說完這些話，她用手指撫摸著照片上男人的臉，那麼輕的觸碰，好像是麵對麵一般與戀人告別時不舍的觸碰。陳在野看著照片許久，輕輕嗤笑一聲：“我說了這麼多你都不理我，我該走了。”她從口袋掏出墨鏡戴上，轉身向前走去，照片上的男人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可他看不見的是陳在野染紅濡濕的眼眶。
走出墓園，女人用力握緊拳頭以此緩解手抖的毛病，可怎麼越用力越抖的厲害…終於，憋悶已久的歎氣，陳在野吸了吸鼻子，一顆晶瑩滑落。
好了，這次真的要告別了。
不知睡了多久，陳在野慢慢睜開惺忪雙眼，用手揉著眉心讓自己快速清醒過來。這時乘務員推著車走過來問：“女士您好，請問要喝點什麼？”陳在野看向她說：“白開水，謝謝。”乘務員微笑著將水遞給她就離開了，女人將杯中水一飲而盡，幹渴的喉嚨終於得到滋潤，有些發癢，她舔了舔開裂的雙唇，想起什麼似的，掏出一枚小鏡子。果然不出所料，麵色如灰，雙眼憔悴不堪，就連以往水嫩的雙唇也起了幹皮，無甚血色。她側身從包裏掏出一支帶色唇膏在嘴唇上來來回回擦了三四遍，直到嘴唇恢複往日的顏色，她才將唇膏和鏡子放回包裏。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落地沒多久了。
是啊，這十一年很久，久到來來回回坐飛機七八個小時隻為那一聲告別。
舷窗外泛起魚肚白，陳在野眼神閃了閃，看著這片熟悉的土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