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焱眸色微黯,“是蘇團長。”
“他追得太深,中了陷阱,後又因抓捕落網之魚,錯失了最佳的撤離時機,毒氣吸入過量,還在昏迷中。”
當時,他們趕到支援,蘇團長笑著和他說,“不後悔,為豆豆報仇了,就是對不住我娘和永珍,他們還在等我回去……”
“如果我回不去了,你幫我給永珍帶句話,豆豆的小書桌後麵,我藏了一封信……”
原來早在出發前,他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祁焱沒有答應,“是男人,就給我撐著,有什麼話,回去自己和嫂子說。”
以前,戰友的受傷和離去,會讓祁焱感到痛心、悲哀等等很多負麵情緒,唯獨沒有恐懼。
可這一次,他深切地感受到了。
他無法想象,要是有一天自己也麵臨蘇團長這樣的境地,該怎麼辦?在身後等著他回家的姚幼寧又該怎麼辦?
“祁焱?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也吸到了毒氣,你別嚇我……”
姚幼寧急切地拉起他的手,搭脈。
祁焱回神,縮了縮手,“別怕,我沒事。”
“騙子,你明明受傷了。”
姚幼寧一雙淚汪汪的桃花眼控訴地盯著他。
祁焱敗下陣來,“就知道瞞不過你。”
“剛才怎麼不躲開呀,有沒有撞到你的傷口?”
姚幼寧說話帶著鼻音,悶悶的,目光在男人髒兮兮的作戰服上打轉,最後落在一處破損的暗紅色處。
祁焱眼眸含笑,“別擔心,隻是小傷,已經包紮過了。”
日思夜想的嬌氣包飛奔而來,他張開懷抱迎接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躲?
“我給你的藥呢?”
“有傷勢比我更重的戰友,所以……”
不用聽後半句,姚幼寧就明白了,撒開他的手,一言不發地轉身。
理智上理解支持,感情上還是會有小小的怨懟,怨他總是將自己的安危排在戰友的後麵。
“媳婦,你聽我解釋!”祁焱慌了,亦步亦趨追在她身後。
卻對上三雙哭得通紅,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眼睛。
“你們是?”
裴懷遠和方亦舒體會到了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囁嚅著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
裴念念性格率真,想也沒想地喊了句,“堂哥!”
祁焱眉心跳了跳,隱隱有猜測。
姚幼寧到底沒有讓他一人麵對,站到他身邊,輕聲道:“裴叔叔,方阿姨,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已經去白馬村找娘確認過了。”
裴懷遠注視著祁焱的麵容,深深吸了幾口氣,“像,太像了,真人比照片更像。”
裴老爺子年輕時的音容笑貌鐫刻在他的腦海中,兩人五官相似,身上的氣質卻不同。
老爺子也上過前線,但裴家祖上是書香門第,老爺子溫良有傲骨,是放下了筆杆子,拿起的槍杆子,建國後進到z南海,才又重新撿起了筆杆子。
而祁焱,高大硬朗,陽剛鋒芒,通身氣質如同他的名字般,似一輪烈陽。
方亦舒此刻已經自動過濾了外界的所有聲音,滿心滿眼地隻有兒子,她緩步上前,“小焱,我是媽媽啊,你不記得媽媽了嗎……”
那雙飽含溫暖慈愛的眼睛,似是勾起了心底最深處的記憶,幾個模糊的畫麵一閃而過。
突如其來的相認令祁焱感到無措,他下意識後退,避開了方亦舒的手。
“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歉什麼。
也許是在二十多年漫長的歲月中,期待一點點耗光,以至於他無法在重逢的時刻,如他們那般,熱淚盈眶吧。
方亦舒呆呆望著落空的手,失聲痛哭。
姚幼寧察覺到祁焱的無措和僵硬,牽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祁焱在這件事上有很深的心結和誤會,內斂的情緒被他藏起來了,遠不像看上去那麼冷靜疏離。
“醫院給你安排病房了嗎?當年的事有隱情,我們去病房坐下來慢慢說,好不好?”
祁焱點頭,默默抓緊了那隻微涼的小手,慌亂的內心逐漸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