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出臨安(1 / 3)

黃昏時分,青灰色的天空漸漸變得暗沉,六月的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官道上傳來“嘚嘚”的馬蹄聲,打破了黃昏的寧靜。

“耿四,這是到哪了?”

蘇黎挽掀開厚厚的車簾,一股寒氣直逼麵門,她抬頭看看灰暗的天空,伸手想接住飄落的雪花,無奈那一星半點的薄羽還沒看清,就已經化作了水珠涼涼的沁入掌心。

“小娘子,再行幾個時辰,前麵就到棲霞,過了棲霞咱們就出臨安了,這會老爺一定在到處尋你。”

他們已經在路上走走停停了十幾天。

蘇黎挽默默垂下頭,眼淚不自覺的盈滿眼眶,乳母劉媽趕緊拿出一方手帕給她擦拭流向腮邊的淚水,又握緊她有些冰涼的小手。

“劉媽 !你說爹爹會來尋我嗎?”

“會的,老爺平時那麼疼你,這次是真犯糊塗?柳家那個挨千刀的,要是夫人還在世……”劉媽發出低低的歎息。

蘇黎挽是汴京侯府蘇燦之女,本是養尊處優的千金,此時卻在顛簸的逃亡路上。

兩年前,因未婚夫秦慕風父子受命往西北邊塞押運糧草,遲遲未歸,後傳秦慕風父子半道被金兵圍困,戰死沙場,蘇黎挽還沒過門就成了寡婦。

沒過多久,小娘柳怡芸就攛掇父親跟秦家退掉婚約,把蘇黎挽另許她娘家侄子柳逸辰。

蘇黎挽至死不從,父親蘇燦為了抱緊柳家這棵大樹,對她軟硬兼施。蘇家本是江淮人士,蘇燦做了幾十年文官,柳怡芸的哥哥柳範是賈似道跟前的紅人,而落魄皇上又倚重賈似道,這就是官場上的彎彎繞。

柳逸辰是在姑母柳怡芸嫁到蘇府見到蘇黎挽的時候,就已經起了賊心,怎奈蘇黎挽早在汴京已經情定秦慕風。

現在秦慕風已死,他便死纏著姑母說和,那一日,他又竄到蘇府。

“姑母,怎的?我求你的事就這麼拖著?”

“小祖宗,你園子裏還缺這麼個主?那小蹄子死活不從!”

“這倒不是,就是我惦記太長時間,不甘心,這麼個美人,便宜了秦慕風。”

柳逸辰也算是長的一表人才,身材欣長,一身青柳色富貴閑人裝扮,頗為英俊的臉上生著一雙狹長鳳眼,勾人心魄,隻是眼梢之下,卻是青紫,呈現出荒淫病態之色,陰沉沉的戾氣纏繞在眉目之間。

“她要不從,別怪我玩陰的,姑母,你得幫幫我。”柳逸辰附在柳怡芸耳旁說出了計劃。

“小祖宗,這不行,她的清譽不是毀了嗎?再怎麼說我也是蘇家人!”

怎料柳逸辰軟磨硬泡,像塊狗皮膏藥粘著柳怡芸,並許諾姑母看中的那隻白玉手鐲買下送給她,柳怡芸這才用手指戳著他的腦袋。

“小祖宗,我答應你就是,不過說好了,我給你開方便之門,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那一日,柳怡芸找借口支開劉媽,讓佩兒去喚蘇黎挽來她的房間,讓蘇黎挽給她做一幅繡品,蘇黎挽應承下來,她在小娘偏房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就先行離開。

後來指使佩兒來拿樣品,佩兒去了許久都不見回來,黎挽正在詫異,就見佩兒披頭散發的一頭闖進門,關上門泣不成聲。

“小娘子,我被柳逸辰欺負了!”

黎挽心頭一顫,站起身當即就要去質問柳怡芸,被佩兒攔住。

“小娘子,沒用的,老爺都管不了,我們是做下人的,如果鬧起來,我會被趕出蘇府的!”

劉媽剛好進門,知道這事以後也是心頭一驚,看來柳逸辰是要耍陰招,矛頭直指蘇黎挽。

“得想個法子,蘇府不能再呆了,小娘子,你先假意應承,再過幾天是十五,趁去廟裏給你母親祈福,到時趁機逃出臨安,去淮揚投奔你姑母!”

翌日,蘇黎挽央求父親,她答應柳家的親事,隻是在過門前,不許柳逸辰再來蘇家亂竄,以免有損她的清譽。

“爹爹,我得替自己做準備,你得支給我一些銀兩。”

蘇燦聽了滿心歡喜,現下就答應黎挽的所有請求,撥給黎挽不少銀兩,黎挽悄悄的讓劉媽去秦府,托秦府管家辛伯幫她換成紙幣“交子”,為出逃做準備。

柳逸辰也暫時收起他的浪蕩子本性,沒有再來騷擾黎挽,心想籠中鳥怎麼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十五這天,黎挽向父親請求讓劉媽和佩兒陪她去華光寺,懇請父親讓馬夫耿四趕車,蘇燦一一應承,心想閨女總算開竅了,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三人在廟裏為黎挽母親祈福,求了福袋,急急從偏殿出門往後院禪房而去,出了禪房有一片杉樹林,就見耿四趕著馬車從林子裏出來。

馬車車身是上好的紫檀小葉木製作 用墨綠色絲綢裹裝 ,車頂兩邊掛著兩盞精致的小燈籠。三人上車坐定,耿四吆喝著馬兒上路,車輪卷起路邊的黃葉隨風飄散。

他們急急的趕路,一刻也不敢鬆懈,直到馬兒跑的渾身冒著熱氣,步子有些淩亂,耿四才勒住韁繩,馬的步子慢下來,車上的幾人也才從顛簸中喘口氣。

一路上,黎挽很少說話,此去離臨安越來越遠,她的俏臉上透著淡淡的疏離感,聽到劉媽提起自己的母親,目光瞬時就涼了下去。

蘇黎挽的母親孟婉清是汴京有名的書香世家孟府千金,母親娘家很看重孟婉清這唯一的閨女,她得以有與家中兄弟一樣讀書的機會。

在這樣家庭氛圍中長大的孟婉清嫁進蘇府後,依然秉承重教輕顏的觀念,蘇黎挽耳濡目染,從小就顯示出非凡的資質。

她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膚如凝脂明豔動人的小臉,挺翹秀氣的鼻梁下,淡粉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清冷執拗,眉目清雅。此時睫毛微微顫動,長長的睫毛下淚光盈盈,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秀發簡單的在頭頂挽了一個髻,一支白玉朱翠發簪斜插在烏黑的雲鬢裏,一縷青絲隨意垂在胸前,嬌俏可人。

劉媽伸出手把她額前的一縷秀發攏向腦後,蘇黎挽抬手抹去眼淚,咬緊下唇,伸出手習慣性的抱緊那個早已沒有溫度的手爐摩挲著。

第二章 路途遇險

“劉媽,我們已經逃出來了,我知道外麵不比在家裏,我會謹記媽媽的囑咐,不會隨意造次。”

說完這些,她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神流露出一種與她這個年齡極不相符的淡然和篤定。

許是累了,蘇黎挽依偎在劉媽的懷裏睡著了。天邊最後一抹亮色徹底消失在天際,夜色悄然降臨。

雪還在下,夜晚寒氣驟起,劉媽把能驅寒的衣物全都蓋在蘇黎挽和佩兒的身上,緊緊的抱著她們。

劉媽,四十幾歲的年紀,烏黑的青絲別在腦後,眉目清秀,皮膚白皙,眉梢眼角都透露出秀氣溫婉。

她原是孟府遠房親戚,少時也讀過一些書,隻是婚姻不幸,丈夫死後,她被夫家趕出家門,帶著不足月的女兒回到娘家,女兒不幸夭折,遭哥嫂嫌棄,後被蘇黎挽母親接到蘇府,照顧黎挽的生活。

入夜,耿四解下馬套,給馬添些飼料,讓馬稍事休息,幾人馬不停蹄的顛簸了一天,骨頭像是要散架。

丫鬟佩兒拿著早先準備好的一些桂花糕、荷花酥,還有一隻烤雞和一隻填鴨,在路邊升起的火上烤熱,簡單的吃了點,幾人又返回車裏,相擁著挨過漫漫長夜。

天剛蒙蒙亮,耿四套好車繼續上路,過了陳官鎮眼看前麵就到棲霞,幾人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突然,隨著耿四“籲”的一聲,馬車停在路當中,“小娘子,你看!”

蘇黎挽心中一震,忙掀開車簾,就見百米開外,淺淺的霧氣裏就見一人立於馬上,橫在道路中間。

“是蘇府蘇黎挽小娘子嗎?在下在此等候多時了!我是禦前侍衛焦晃,還請小娘子隨我回去。”

蘇黎挽鼻子冷哼一聲,心想這柳家不愧是賈似道的親信,竟能讓禦前侍衛出馬攔截她這個小女子。

心被狠狠的揪著,小臉因憤怒漲得通紅,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難道就這樣束手就擒嗎?她稍一定神鼓足勇氣,豁出去了!

“原來是焦大人,我是蘇黎挽,我想焦大人應該很清楚,柳家在臨安橫行霸道,飛揚跋扈,柳逸辰,大奸大惡之徒,我寧死都不會回去”

她的眼神淒然的望向天空,眼底是無盡的悲哀和決絕。

焦晃立於馬上,他從心裏佩服這個一臉執拗的小姑娘,他跳下馬,快步走近馬車,他要看清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小女子何以有這樣的底氣。

就見一黑臉漢子直直的走過來,腰板挺的筆直, 紅黑的臉膛,劍眉星目,身著黑色滾邊窄身錦衣,外罩一件深紫色大氅,腳蹬一雙千層底軟靴,淩厲的眼神透著寒光。

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蘇黎挽,蘇黎挽被他的氣勢震懾,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但她的臉上卻是雲淡風輕。

“在下也是奉命,不敢造次, 還請小娘子隨我回去。”

“那好,你就帶著我的屍體回去複命吧!”

蘇黎挽微微仰起小臉,不去看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清冷的氣質。

原本罩在焦晃臉上的威嚴氣勢,此刻卻發生了改變,他走到馬車前,上下打量著黎挽,施禮說道。

“小娘子,在下雖是禦前侍衛,卻十分敬重秦老將軍,秦慕風乃真君子,我十分欽佩。”

“那你……”

“其實我早就已經發現你們的行蹤,我帶著衛隊繞開你們,打發他們去到別處,今天專門在此等候,是想指條路給你們,可以避開官軍。”

蘇黎挽吃驚的看著焦晃,不敢相信,最後她明白了,如果焦晃想抓他們回去,又何必一人在此等著呢?

“你們出陳關鎮,不要走官道,盡量走小路,先到寧州,遲點時間再去淮揚,我會帶著衛隊先去淮揚,錯開時間,你爹早就想到你會去淮揚你姑母處。不便多說,在下告辭,諸位多保重!”

焦晃翻身上馬,與眾人抱拳告別,一勒韁繩,馬兒發出一陣高亢的嘶鳴,甩開四踢,朝他們的反方向飛奔而去,卷起一騎輕塵,細碎的雪沫飛散開去。

事不遲疑,耿四趕著馬車就往官道旁的一條小路駛去,小路道窄,崎嶇不平,車子顛簸得很厲害,他們不敢耽擱,強忍著身體不適。

耿四是蘇黎挽家的老人,跟著他們蘇家從汴京一路來到臨安,40出頭的年紀,憨厚樸實,跟著老把事學趕車,趕車技術很是嫻熟。

佩兒是耿四的女兒,十四、五的模樣,母親隨蘇家去往臨安的路途中感染了瘟疫,還沒到臨安,半道就斷了氣,母親死時,佩兒才剛11歲。

孟婉清憐惜他們父女,打算到了臨安就給佩兒尋一戶好人家,等足歲就過門,隻是佩兒堅持要守在蘇黎挽身邊,堅稱會一直陪著小娘子。

佩兒生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好似會說話,甜甜的兩個小梨窩鉗在圓潤的小臉上,笑起來眼睛變成兩枚彎月,十分嬌俏可愛。

蘇黎挽把她和乳母劉媽都當成自己的家人,人前主仆有別 ,隻有三人時,她們可以說著體己話,隨意打鬧。蘇黎挽還跟著劉媽學會了女紅,做出來的繡活人見人愛。

馬車沿著靠近林子邊的一條小路緩慢的移動,因為不擔心有追兵,馬夫耿四盡量讓馬車少些顛簸。

蜿蜒的小路隱沒在林子深處,看不到頭,隻有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天漸漸暗下來。

馬車步入幽暗的林子裏,光線更暗,兩旁斜出的樹枝不停的剮蹭著車身,發出呲呲啦啦的響聲,林子裏不時傳出夜貓子刺耳的聲音, 引得更多的鳥兒撲棱著翅膀,發出一兩聲啾啾的鳴叫。

車內陡然一片漆黑。“劉媽,你讓耿四停下車,我想下去活動一下。我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不知道還要多久能到寧州。”

馬車在路邊停下,茂密的樹冠遮天蔽日,蘇黎挽在佩兒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下車,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佩兒,你冷不冷?”佩兒趕緊伸出手,蘇黎挽緊緊的把佩兒的手抓在掌心裏,兩人依偎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佩兒,難為你了,還要跟著我吃苦!”

“小娘子,隻要能逃出臨安,離那裏遠遠的,怎麼樣都行。”蘇黎挽的手上有一絲溫熱,那是佩兒的眼淚。

好在馬車很快穿過樹林,夜色籠罩下的小道兩邊,散落著零星的幾戶人家,從朦朧低矮的房頂幽幽的冒出幾縷青煙,蘇黎挽不由得喉嚨咕嚕一聲。

“小娘子, 餓了吧,看這情形,棲霞怕是要到了。”

第三章 客驛棲霞

突然從小路旁的溝底呼啦啦竄出幾個黑影,一下子就衝到了馬車前,馬兒受到了驚嚇,揚起前蹄嘶鳴著,耿四老道的附身趴在馬脖子上,像是對馬在耳語 ,馬安靜下來,用前蹄刨著路麵。

幾個黑影近到馬車前,點燃了手中的火把。

“我們不是強盜,是附近的村民,日子過不下去了,官人能否施些銀兩。”

“看呀,這是大戶人家的馬車!”

幾個村民上前圍住馬車,不由分說就把耿四拉下車,耿四一個趔趄沒站穩,摔倒在地。

“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你們還有閑心四處晃蕩!”

這時蘇黎挽掀開車簾,對著眾人,

“我們在城裏也過不下去,逃出來的,官軍把我家抄個底朝天,偌大一個府宅就剩我姐妹兩個了,眾位鄉親行行好,放小女子過去吧!”

這時劉媽和佩兒也鑽出馬車, 眾人一看幾位女眷沒有再吱聲。

“我們也沒有多少銀兩,”劉媽趕緊拿出幾錠碎銀遞過去。

“你們怎麼晚黑出來嚇人?”

“得罪了,我們已經守了幾天幾晚,就見你們了,前些天別的村子出現了搶劫,被官府抓進大牢,我們可不敢以身犯險。”

“你們也不易,我家小娘子體恤你們,拿些銀子都回家吧。”

村民們隨即讓開道,目送著馬車消失在黑夜盡頭。

一場虛驚過去,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不遠處出現大片零零散散的燈光。

“小娘子,棲霞應該到了!”

耿四吆喝著馬兒,許是看到前麵的點點燈火,疲憊的馬兒步子也變得輕快,衝著昏暗的燈光“嘚嘚”的小跑起來。

天黑時他們到了棲霞鎮,鎮子裏十分冷清,月光照在雪地上,泛起淡淡銀光。零星的幾處燈火忽明忽暗,異常的天氣、連年的戰亂使得百姓在照明上都是能省則省。

“老四,你前去尋尋,看有沒有打尖和住宿的地方,這麼冷清的街道,這在往年可是不多見的。”劉媽麻利的跳下馬車。

“小娘子,今天就在棲霞住下,休息兩天,不著急這一時半會,焦大人不是讓咱們錯開時間再趕往淮揚。”

“好,劉媽,我渾身都不舒服,動一動就全身疼!”說著話,蘇黎挽就要跳下馬車。

劉媽一把按住她,“這黑燈瞎火的,你在車上待著。”

蘇黎挽隻能做罷,回身拉開厚厚的窗簾,一輪上弦月掛在半空,發出冷冷的光,她轉身又抱緊沒有溫度的火爐摩挲著,以此好像能找到可以慰藉的依托。

好一會,終於從暗處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劉媽睜大雙眼看著走近的耿四。

“劉媽,往前二百米有家客棧,隻是地方有些偏僻,好歹總有個落腳處,沒有找到打尖的,到去客棧,隨便先對付幾口,明個再說。”

“哎!也隻有這樣了,這兵荒馬亂的,生意也不好做。”

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的響聲在空寂的夜晚格外的清脆。

七拐八繞終於在一戶門前停下,門前廊簷懸掛著兩隻碩大的紅燈籠,一個矮胖的男人踢拉著鞋出門招呼他們。

“你們幾位住店?我好安排。”

“店家,四位,三位女客開間大點的房間,要朝陽的位置,再給我開間小的,我叫王五,我們要住兩天。”

“好嘞!幾位還沒打尖吧,要不我給幾位隨便做幾樣,幾位將就吃點?”

客棧老板手腳麻利的忙活起來,不一會就端來了飯菜,分量也很足,這些天來他們總算吃到了一口熱乎飯。

飯後佩兒和劉媽又向老板要了洗澡的大木盆,讓蘇黎挽美美的泡了一個澡,她們兩人也簡單的擦了身,等一切停當 ,時間已經很晚,對麵床上的劉媽和佩兒很快進入了夢鄉,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蘇黎挽卻怎麼都無法入睡,望著窗外樹影婆娑,月光透過窗棱灑下一片朦朧的清輝,她想起母親臨死前那不舍的眼神,盡管她站的很遠,可依然能感受到母親那失去光彩的眼睛,久久的注視著她。

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咬著被角不讓自己發出聲響,她想一陣哭一陣,外麵的梆子聲已經到了四更,許是連日來的疲憊,她太累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快到中午,她才幽幽的醒來,看看房間裏隻有自己,劉媽和佩兒不知去了哪裏。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劉媽端著一盆熱水從外麵進來。

“小娘子,你醒了,趕緊洗把臉,我這就把飯端過來。”

劉媽放下盆,又轉身出去,不一會就端來一個托盤,一碗羊肉,一條魚,還有一碗小米粥。

“這是我特意讓店家為你做的,趕緊趁熱吃,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頓飯。”

“耿四和佩兒呢?你們吃了嗎?”

“耿四和佩兒上街了,耿四去找些草料和玉米,佩兒跟著一起去了。”

一直到下午,才見耿四父女倆趕著車回到客棧,他們把找來的草料和玉米拿到後院,又解下馬套,讓馬兒加點餐。

耿四和佩兒回到房間,他們的臉凍得紅撲撲的,蘇黎挽趕緊放下碗筷 ,吩咐劉媽給耿四和佩兒盛點湯暖暖身子。

“有個事得跟小娘子商量,我跟佩兒去到離棲霞幾十裏的鄉下才找到這麼點草料,據村民說,離開棲霞去往寧州的路途中不太平,得想想法子。”

“耿四,我們何不去向店家打探一番,再做商定。”

“也好,我看店家也是個實誠人。”

耿四和劉媽找店家打探消息,房間裏蘇黎挽和佩兒收拾好餐盤,閑聊著等耿四和劉媽的消息。

“我看幾位不像是普通人家,給你們交個底,你們去往寧州的路上,大都是山路,林子深路又不好走,那一段經常有山賊出沒,常常看人下菜,你們這樣太紮眼!”

“官人,那你給出個主意吧!我們一路到此不容易,就想著帶我們小娘子平安的到達寧州。”

“你們把那輛大車賣了,在鎮上買輛普通點的將就一下,衣著也要換成尋常百姓,能否平安去到寧州,就看你們的造化了,這兵荒馬亂的!”

“謝謝店家!我就想問問這車能往哪買?人生地不熟的,還望店家多加成全。”

“好吧,那我就替兩位走一趟,看看鎮中管事能要這輛車不,你們先回房,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們。”

耿四和劉媽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房裏。

“老四,你等著店家, 看事情的進展情況,我得去街上買幾身現下穿的衣服,還得給你買兩身。”劉媽說著跑到耿四跟前,比了一下身高,轉身出門。

第四章 遇險小巫山

棲霞是個古鎮,鎮子不大,十裏長街的青石板路光滑明亮,店鋪林立,十字型街道,站在街頭就可以看見街尾。

劉媽被一陣搖鼓聲吸引,就隻見在兩棵柳樹下,貨郎正可勁的搖著撥浪鼓叫賣, 劉媽走上前,買了一些針頭線腦,就向貨郎打聽哪有賣衣服的,貨郎站起身,指著街邊一家“林記”。

劉媽轉身朝街心走去,這時轉角處一個年輕的男子望著劉媽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呆愣了片刻,他朝劉媽追過去。

“楚瑜,我餓了,你帶我去吃點東西,明個咱們去桃花溪,這回出來,我得到處轉轉。”

那個被叫做楚瑜的年輕男子停下腳步,望著遠去的劉媽走進了前麵的店鋪。

他轉過身,一個異常清秀的女子笑盈盈的看著他,笑意在眼底蕩漾,使得她整個人都顯的那麼溫婉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