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赤日炎炎,微風拂過,熱浪滾滾,樹影搖曳,蟬鳴不止,一派生機盎然。
而冷宮卻與這世間繁榮格格不入,冷冷清清,滿目蕭條。
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穿著灰撲撲並且帶著幾塊補丁的中衣躺在床上,側頭目光穿過破洞的紙窗看向庭院,小小的院落,有一排歪歪扭扭,快要折斷了的竹子,旁邊還擺放著幾個破舊的花盆,裏麵蓄滿了雨後的積水,盆身長滿了綠油油的青苔,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姚子衿抿了抿唇回過神又怔怔的盯著床簾一角。寬大的寢殿,殿內的陳設都很陳舊了,連地板都落著厚厚的灰塵,人走過能留下淺淺的腳印,房梁上結著密密麻麻的蛛網,青天白日就有老鼠敢招搖過市,可姚子衿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倒是給這冷清的宮殿增添了些許生氣。
她也不過是花信之年,正值女子最美好的年齡,可她卻身形消瘦,四肢無力的癱軟在床上,麵容蒼白憔悴,唇色烏青,明顯有些營養不良,一雙眼睛黯淡無光,像冬日裏荒蕪的田野。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身藍色衣袍跨過門檻,出現在姚子衿眼前,來人手裏端著一個精致的木製托盤,托盤上擺放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一股濃鬱刺鼻的中藥味撲麵而來。
“皇後娘娘,這是陛下賞給您的,請您趁熱喝了,莫浪費了陛下一片好心。”
來人是一個太監,他在床邊站定,臉上微笑著,語氣卻帶著些譏諷。
姚子衿靜靜望著那黑黝黝的藥沉默不語,本是炎熱的天氣,竟也能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這一天終於是來了,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到現在這種境況的呢?
是十二歲那年,跟隨父母進京,在太後壽宴上遇見了那個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的四皇子蕭淵,而自己不爭氣的一見傾心。
是十五歲那年,在及笄禮上,遭姚婉兒設計,將暗戀蕭淵之事鬧得人盡皆知,為了名聲,蕭淵不得不娶。
是十六歲那年,與姚婉兒一同嫁入四皇子府,她為正妃,姚婉兒為側妃。
是二十歲那年,蕭淵在姚家的鼎力支持下奪嫡成功,順利登基,封她為皇後,而父親姚寒鬆被冊封為鎮國公。
是二十一歲那年,不過一年光景,姚家因通敵叛國,被滿門抄斬,遭世人辱罵,而她不可置信,鬱鬱寡歡,悲憤至極,卻也因此不小心中了姚婉兒的詭計,被廢後並打入冷宮。
亦或是二十二歲,也就是前年,得知姚家蒙冤全拜姚婉兒所賜,她偽造了姚家通敵叛國的信件,而蕭淵卻選擇了縱容,明知道真相卻仍然將姚家斬盡殺絕,又或者這本身就是他們兩個人的陰謀,無非是怕姚家功高蓋主。
如今她已經二十四歲了,眼看著是活不過今日了。
“姚婉兒。”
姚子衿一字一頓,輕笑出聲,眼角下的一顆紅痣,鮮豔如血。
她會落到這般田地,少不得她的表妹姚婉兒在裏麵出力,可是她卻無能為力,被挑斷腳筋,再也無法行走站立,還被軟禁在這冷宮中兩年,不僅報仇無望,現如今更是要被一碗藥給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