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正月。
剛出年關,北臨城難得一日春光明媚,刺骨的寒意隨著春光消退了幾分。
軍區大院的一處小樓裏,棕黃兩色的家具將原本瓷白的房間照得複古溫馨。
房屋內,身著白色高領毛衣的女孩,正忘情地舞動著身體。
慢進,踢腿,跳躍,旋轉,輕盈靈動又兼具力量,襯得其愈窈窕婀娜。
最後一個原地轉時,她腳下趔趄,一下脫了力,重重摔倒在地。
“咚“的一聲,蓋過了唇間細弱蚊蠅的悶哼聲。
她就勢側躺著,蜷縮著身體。鳳眼之中一抹晶瑩漫出,目光眷戀地望著不遠處依靠椅子立著的小提琴。
記憶中時時帶笑的女孩正端坐在那裏。
溫若瑜手指微抬,指間顫抖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角,卻又發現遙不可及。
那人化成了點點珠光,散於明亮的空間之內。
她霎時眼淚簌簌落地。
“若瑾,我完成我們的約定了!” 溫若瑜在心裏默念。
一米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直直照在她的臉上,斑駁的光影將那掉落的淚珠照得愈發晶瑩。
“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若瑜,我進來咯?”
雖是詢問,下一瞬,房門從外麵推開,一張俊秀的臉從門後探了出來。
看著妹妹側躺在地,溫弈欽滿臉的欣喜褪去,眼中閃過一抹沉重,痛心。
他快速掩下情緒,小跑著過去將她拉起。
見那滿麵未幹的淚痕,他微微蹙眉。
抬手憐惜地為她擦擦拭眼淚,像小時候一樣調侃著溫若瑜。
“我們若瑜馬上就是一名光榮的文藝兵同誌了!怎麼還哭得像個小花貓?羞不羞啊?嗯?”
溫若瑜臉上掛著淚痕,微微聳動著紅紅的鼻頭,“三哥,怎麼回來了?”
三哥五年前高中畢業後,憑借自己的努力考進了政府單位。從一個小小的科員做起。如今成了市長身邊的文書,不說日理萬機,但也沒太多空閑。
溫弈欽寵溺地撫了撫她柔順的頭發,與榮有焉道:
“我妹妹今天考文工團,我這當哥能坐得住?這不,一休息我就趕回來給你慶祝了!”
溫弈欽如是說著,人已快步走到床邊,拎起溫若瑜早先褪去的藍色碎花棉衣。
在他的潛意識裏就沒想過溫若瑜會考不上。
他把棉衣抱在懷裏暖了暖,又快速回到溫若瑜身邊,動作溫柔地為她披上。
忽而,他手一頓,重重歎氣。“小瑜,若瑾知道了,也會為你開心的!咱們都往前看,嗯?”
溫若瑜下意識轉頭,望著那把小提琴,低喃道:“今天,本來也是她考文工團的日子的。”
她們約好了的,要做最優秀的文藝兵。
她跳舞,若瑾拉琴。
隻是,物是人非。
溫若瑜眼簾低垂,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溫弈欽卻感覺到了悲戚。
他看著妹妹,唇瓣微啟,卻又久久無聲,所有的言語最終化為無奈的長歎。
饒是自詡滿腹經綸的他,也察覺所有的字詞在此刻都詞不達意。
忽地,樓下傳來重重的關門聲音,他被擾得蹙眉。
“聽說她也去考了?” 溫弈欽聲音柔和的聲音轉冷,甚至多了絲嫌棄。
“去了。”
溫若瑜一改剛剛的模樣,三兩下擦幹淨自己的眼淚,好似留給自己悲傷的時間限製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