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扶國!”馮煦這才開口讓座,剛才的一番試探,真是煞費苦心。
“慕韓兄信上說,你在德國留學六年,又在德軍之中的精銳第七軍實習了半年?”
方劍雄正要坐下,聽他一說話,立刻站起立正道:“回大人,實習期隻有三個月,我是在德國從陸軍中學讀起,後來進了慕尼黑士官學校。”
馮煦還是頭一回見到方劍雄這樣的作風,看著人很秀氣,可一舉一動那個有勁,真是一個軍中的青年俊傑。心裏頭對這個年輕人,不禁生出了喜歡,便笑道:“坐下說話吧,不用每次說話都站起來,也不嫌累的慌。來人啊,上茶!”
幕僚李師爺,這才邁步進門,不緊不慢的走到馮煦身邊,笑著拱手道:“恭喜東翁,得一虎將!”李師爺這麼說是有原因的,他跟著兩個德國鬼子出了院子,結果那兩個鬼子道了院子門口,啪的立正轉身,背對著院子門背手站立,一動不動的,不管誰來了,都當著沒看見。要知道,這兩鬼子是聽那個姓方的招呼。能把洋鬼子調教成這個水準,那得多大的本事?
馮煦對李師爺絕對信任,聽他這麼一說,心裏更是喜歡。
“撫台大人,在下適才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方劍雄突然開口,馮煦聽了心裏不解道:“哦,何事不解?”
“是這樣的,剛才來的路上……。不知為何,有人叫了一聲革命黨來了,整個街麵全炸了。革命黨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何懼之有?故,在下身為不解。”方劍雄說罷路上發生的事情,提到革命黨時很是不屑。
馮煦一聽這個話,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一路上來時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情。這事情,方劍雄沒必要撒謊,不然是真的。
“扶國有所不知,今年七月,你還在德國的時候,巡撫恩銘為革命黨作亂所害,本官是來接任者。沒想到,慕韓兄身在德國,與國內的聯係來往的倒是密切,消息靈通。”馮煦這話,倒是有感而發。如今的安慶城,並不算太平。
方劍雄曆史不行,自然不知道徐錫麟起義之舉,更無從知曉明年的熊成基新軍起義。方劍雄沒打算留在安慶,來這拜見馮煦,求的是留在蕪湖,最不濟要拿下巡防營的統領。
“原來是杯弓蛇影,在德國就聽說過亂黨不斷生事,沒想到安慶也不能幸免。”
正說著話呢,門子又來了:“方大人,門口來了一個後生,說是你大哥,給你送行李來的。”方劍雄笑道:“不錯!下船的時已經是三點,怕耽誤了見大人,就讓大哥帶著行李在後麵。老師還托我給撫台大人帶了點禮物,我去去就來。”
方劍雄起身出去,李師爺立刻上前道:“大人,此子目光純淨,不像是奸邪之輩。”
馮煦搖頭苦笑道:“慕言,怕是留他不住咯,人家自有去處,來此不過是代師送禮。孫寶琦在德國的日子不長了,回來放一個巡撫不難,到時候一封信,這人就得去投奔老師。”
話音剛落,方劍雄的腳步已經傳來,手裏拿著一副卷軸和一個方盒子進來。
“這是老師在德國搜羅到的一幅字畫,說是什麼董其昌的真跡。在下一介武夫,不懂風雅之道,隻好挑了一塊最新出產的瑞士金表孝敬撫台大人。”
什麼瑞士金表,在馮煦眼裏怎麼能跟董其昌的真跡相比,二話不說就拿過卷軸,展開桌子上仔細的看起來。好一會才長出一口氣道:“不錯,是真跡,上麵還有聖祖康熙爺的印鑒。怕是庚子年拳變時流出宮外,被洋人帶去了德國。”
這幅字畫,確實是孫寶琦所贈,讓他帶給馮煦的禮物。孫寶琦也知道馮煦喜好這個,算是投其所好。
方劍雄見狀,笑著立正敬禮道:“禮物送到,在下告辭了。”
馮煦心中一驚,本能的抬手道:“且慢,扶國沒看過慕韓先生寫的信?”
方劍雄道:“沒看,老師的信怎麼好隨便看的?我這還有兩封信,一封是給袁世凱大人,一封是給張人駿大人。不過,沒有禮物,我打算讓人代為送去,自己留下在母親跟前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