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入了蓉城和新州兩座城市中間最美的路段。郝雪漫睡意全無,搖下車窗,沉浸在柳絮飛舞的浪漫之中。一望無際的狼天湖,湖麵泛起一撥又一撥的漣漪,又給了她心曠神怡的快感。
真美啊!從六歲開始,這條路她年年走,年年都是漫天的柳絮,清澈的狼天湖,雖然美,卻是一樣的風景。一直到十五歲,因為父親病重,她不再去新州過暑假了,也就不再經過這條路了。
三年後,故地重遊,她眼角濕潤。風景依舊,可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卻不再一樣。
“咱們三年沒去新州了,你菲姨這次一定會給你買很多東西,”白冰冰開著車,突然歪過頭說,“你別傻乎乎推辭,她給的東西咱不光要,還要貴的。你不喜歡給我用,吃不上飯的時候,賣了還能換點錢。”
白冰冰是郝雪漫的母親,她口中的“菲姨”是她的閨蜜,叫秦菲,她們娘倆每次去新州,就是這閨蜜招待的。
“媽,我不想占菲姨便宜,”郝雪漫臉一沉,“如果你是衝著這個目的去的,江家我們不去了,現在就掉頭回蓉城。”
白冰冰冷笑:“蓉城的房我賣了,回哪兒去?你爸都死了,你以為你還有家嗎?眼下江家才是我們的出路。”
郝雪漫堵在胸口的陰鬱湧了上來。白冰冰的話一點都沒錯,最疼她的父親死了,她家的小院不光賣了,房款全進了白冰冰的口袋,她已經沒有家了。
“這兩年,每次遇到陰雨天氣,我的傷口就疼得像被上千隻螞蟻咬,”白冰冰咬牙切齒地控訴起來,“好好兩顆腎,隻剩一顆了,沒準你菲姨比我活得還長呢,江家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況且他們家大業大,分我們點算什麼?”
“江家欠我們的早就還清了,”郝雪漫據理力爭,“從懂事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江家的,甚至爸的手術費醫藥費護工費都是菲姨寄來的。整整三年,那是一筆怎樣的天文數字?”
“他們給我們的這點錢讓我們脫貧致富了嗎?小地方來的丫頭,眼窩子就是淺。”
“那是我們家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足夠脫貧致富好幾回了,還不是因為你爛賭成性,把錢都輸光了?爸也是被你氣病的……”
郝雪漫本想控訴個痛快,卻被一記熱辣辣的耳光打懵了。
這兩年白冰冰脾氣越來越暴躁,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下手也越來越重。郝雪漫一隻手捂著脹痛的臉蛋,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剛開始她想不明白,虎毒還不食子呢,為什麼她親媽能對她如此暴躁和凶殘?後來隻能強迫自己接受,一個嗜賭成性的人,還算是人嗎?還配做母親嗎?
疼痛和失望讓郝雪漫閉嘴,她不想在車上跟白冰冰打起來,更不想把她倆僅有的一點母女情分給打沒了。白冰冰卻誤以為她屈服了,洋洋得意地哼起小調。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百靈鳥似的空靈婉轉,受傷的女孩卻一個音調也聽不進去。女孩癱在車窗上,任憑疾風拍打她的臉,最疼愛她的父親走了,生活似乎隻剩下陰暗和苟且,能支撐她走下去的,隻有秦菲和江亦晨對她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