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廢物，還死心塌地地跟了你這麼多年！”客廳裏，林容邊咆哮著邊拿起桌上的書砸向了我。
雖然這些年來我倆經曆了無數次重複話題的爭吵，但林容是第一次罵得如此決絕。我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熟悉又陌生，貧賤夫妻百事哀？明明曾經是愛得如此義無反顧，明明我們一度還向世人宣示著原來早戀也是能有個美好的結局的，是過去十幾年的回憶都沒了意義？是那些一起勾勒的未來是在這一刻都化作烏有了嗎？
“你真的愛我嗎？有為我們的未來考慮過嗎？努力過嗎？整天抱著你這些爛書有什麼用？它們給你帶來過什麼收益？我不要求你大富大貴，就希望你像個正常的男人那樣，肩負起養家活口的責任，這你都做不到，徐陽，你到底算什麼男人？”說著，林容把地上的書撿在手上，又狠狠地將它撕碎，嘴裏嘀咕著“我讓你看，讓你看，看……”
我看著飄在屋內的紙屑，無力地說著：“你明明知道，這些書對我意味著什麼，也明知道師父對我意味著什麼的。”
“我不知道！你師父已經死了！是死了！我在你心裏是不是連一個死人都不如了！”林容甚至不給我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繼續發泄著她的憤怒。
“6年前你向我求婚，我對你尚且抱有一絲奢望，奢望著你看在我們一起10年的份上會有一絲改變，可到頭來呢？你給了我什麼？你要跟我說是10年的美好時光嗎？你知道嗎，我現在想起來都想吐！什麼狗屁美好的回憶，我又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我隻想要一個可預期的未來，你能給我嗎？你回答我！你能給我嗎？”
屋內陷入了一陣死寂，我不禁回想起我們之間的點滴。我們今年33歲，但算上結婚的6年，我們整整在一起16年了，占了人生的一半，像柴九哥說的那樣，人生有多少個10年呢？她夠對得起我的了，我沒怪過她，準確地說，是我沒資格怪她。師父說，我23歲那年有死劫，他當年違背了師門規定，強行幫我避劫，結果遭反噬而慘死，換來的是我以承受10年的黴運為代價，且在師門牌位前立誓：以我最愛之女人是否會在我33周歲生日前對我們之間的感情說出後悔二字為對賭條約，若對賭成功，則我成功避劫且自動繼承師門掌門，若對賭失敗，則一切作廢，我須重曆生死大劫。對賭完成前，我學的師門傳承的所有手段被封印，且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相關內容。
既然以此為賭約，考驗必不會少。這些年以來，我可謂是反複體會了何為世態炎涼，喝水都塞牙縫。打工不是碰到公司倒閉就是拖欠薪資老板跑路，創業不是碰到騙子就是老賴，考試不是碰到塞車就是弄丟準考證，反正就是正常的人和機遇我全部完美躲過，能順利做下來的事，全是坑。我一直堅定地認為，男人事業上的失敗，永遠是考驗女人對男人的愛或者說是對男人的忍耐程度的最好的試金石。所以，10年來，我過得戰戰兢兢，每每發生爭吵，我都是妥協的一方，生怕林容說出後悔二字，不是我怕死，而是因為師父的犧牲對我過於沉重，我害怕我對不起他的一片苦心。
今天距離我的33周歲生日還剩10天，我不記得這次我們是因為什麼而開始發生爭吵，隻知道今天林容說的話，是從來都沒有說過的，也許她也過得如履薄冰吧，生怕刺痛我弱小的心靈。看著她那帶著無比恨意的眼神，我想這一次，應該就是她無數次被突破，早已千瘡百孔的底線了吧，再往前，她會崩潰的。如果她崩潰了，那往後天高任我飛的餘生，對我來說又還有何意義。就這樣罷，一切是緣。
從不抽煙的我，不知道在哪裏搜出了一包煙，點燃後深吸一口，我算是明白為什麼這麼多男人喜歡抽煙了，原來吐出來的那口，真的不止是煙，而是輕鬆與放縱。我看著眼前這個我最愛的女人，緩緩地開口問她：“所以，現在的你是後悔了嗎？”
林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可能是平常習慣了我的反駁，一下子還沒適應我的平靜吧，她呆了10秒之後，我再一次問她：“後悔嗎？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