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錫被爺爺的大手拉著,好不容易擠上了公共汽車,
往後走了幾步,車子後麵卻顯得十分寬鬆,好像隻有車門口附近的人很多的樣子。
吳錫十分疑惑地間問爺:“門口那幾個人在做什麼,怎麼一直擠著不讓別人上車?”
爺爺拉著孫子在扶杆旁邊站定,蹲下來,在胸口用手比劃了一個剪刀的模樣,
“他們是幹這個的,摸一個放一個,遇到肥的就割了。”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前行,吳錫看著爺爺的表情似乎也明白了爺爺比劃的不是什麼好人。
夏天的夜晚,風裏都裹著一種粘膩的感覺。
吳錫跟在烏決決十幾號人身後,走出街邊的一個大排檔,
在他踢開腳邊最近的一顆石子時,心裏就想到了當年和爺爺在公共汽車上的這段對話。
爺爺當時沒有說“我們小錫最乖,以後要好好學習,不能成為這種人”之類的話。
可是吳錫在想起這段對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會難過。
走在人群最前麵的張哥扭過頭,放下搭在旁邊人肩膀上的胳膊,
轉身叫吳錫:“小錫,明天第一次出活,跟著小毛,腦袋活泛點。
吳錫的父母在他剛上幼兒園那年就舉家來到這個北方省會打工。
可是沒等到吳錫初中畢業,父母就在一次化工廠的事故裏去世了。工廠老板找了個律師,又給吳錫父母安了個違規操作的帽子,最後也沒有賠多少錢。
爺爺拉著吳錫的手從殯儀館走出來的時候,無錫沒有哭,因為爺爺說過他還在。
日子總會在你覺得已經最沒有希望的時候,讓你變得更絕望。
爺爺在吳錫要讀高三的那個暑假嘔了血,去醫院做了好幾千塊的檢查說是肝癌晚期,
已經沒有了手術的意義,要一直吃昂貴的靶向藥才能維持生命。
因為看不到未來生活的希望,高三之後的吳錫一直都渾渾噩噩的。
班主任越是神情激昂地激勵著大家,吳錫越是想要逃避。
連高考的誌願都是不會用電腦的爺爺去網吧幫他選的。
在吳錫領到高中畢業證的當天,爺爺也走了。
當吳錫捧著爺爺的骨灰盒站在殯儀館門前時,他也沒有哭,
也許是因為張哥在一邊輕聲說了句:好死不如賴活著。
也許隻是不知道還能哭給誰看。
從前爺爺的菜攤就在張哥的地盤:總是張哥手下大混混來收攤費,最後爺爺墓地的費用和下葬的錢也是張哥給的。
高中畢業那年,吳錫欠下了他第一筆外債。
多到他把爺爺存的全部的錢拿出來都還不起。
吳錫第一次知道人活這一輩子,來的時候空空如也的來,走的時候竟也不能幹幹淨淨地走,
生活像把鋼刷,會把經過的你,連皮都刮下來才放你離開。
考完試吳錫都沒有估分,所以壓根不知道有沒有大學能上。
畢業了之後就隻能到處找些短工來做。
可是因為還不上錢,張哥手下的小混混總是來堵他。
最後胳膊擰不過大腿,吳錫最後還是到張哥的正直社裏開始了打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