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遊時常陷入夢境。
枯藤老樹肆無忌憚地向天空伸展,黑色鳥群在灼熱的天空中久久不願意離去,腳下是荒蕪的大地鋪滿骸骨,一路蔓延至枯樹下,呼嘯而過的風聲猶如怨女的嗚咽在耳邊揮散不去······
靈遊見過無數次的場景,那人被靈遊用一把長劍透胸而過,四肢被釘死在枯樹之上,血似乎已經流盡,可他並沒有死去,他的一切感知被放大再放大,每一次的疼痛都如此清晰,靈遊能看清對方痛苦麻木的表情,卻總是無法看清對方的模樣。
他的夢境本該如此才對,然而這一次兩人的位置卻發生了對換,他不再是執劍人。
靈遊微微睜開眼,那人穿著耀眼的紅衣站在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那把本該在對方胸口的漆黑長劍此時此刻卻是在靈遊胸前,透胸而過····
師父說這是他的心魔。
心魔不除,修為難進。
“師父,弟子不過一介凡人,隻求百年而已。”
“靈遊,你如此天賦不修仙術實屬可惜。”這種時候的師父總是透露著惋惜,然後一次又一次地捋著不剩多少的胡須,“你的心魔不在山上而在山下,下山去吧。”
師父說:靈遊啊,山下的女子是禍水,可碰不得,遇見了一定要躲開。
師父說:靈遊啊,做人要樂善好施,助人為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師父說:靈遊啊,打得過,咱就以德服人;打不過,咱就跑······
平日話不多的師父也不知道被哪位師兄弟刺激,生怕從未下山的靈遊被山下欺騙,在山門前足足嘮叨了近一個時辰左右才放過靈遊。
青雲山的春日陽光明媚,清風拂麵,自稱一介凡人的靈遊下山遊曆,暫不知歸日。
同一時間,東邊某處不知名的漁村中出現一紅衣少年,這一刻,原本停滯的齒輪開始轉動······
大雪下了數日,瓊樓峰峰下本該冷清的客棧裏卻是來了一群江湖客,掌櫃和小夥計哪裏見過這種陣勢,隻得小心伺候著。
“呸!這什麼破酒!”絡腮胡大漢一掌拍得破舊的木桌吱吱作響,店小二戰戰兢兢躲在門後不敢出聲。
“木廚子,你可消停點,別給公子惹事。”坐在他旁邊的中年人用煙杆在桌子上敲了敲,往二樓角落的一個房間指了指便不再作聲。
“七爺,你說我們還要在這裏好多久?我看我們不是被那死瘸子忽悠了。”被叫作木廚子的大漢在客棧裏環視一圈,放低了聲音,“這一客棧的看來都是衝著那東西來的,八成是死瘸子放出的消息,看我回去不扒了他的皮!”
中年人不吭聲隻是默默抽著他的大煙杆。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叩門聲,木廚子和中年人對視一眼,示意店小二前去開門。
這種天氣這個時辰還會來住店的人多半和他們一樣是衝著山上的東西來的,店小二一步三回頭磨磨嘰嘰半天才走到門前。
門外之人頭戴鬥笠,一襲紅衣在銀白的背景之下格外醒目,他步伐懶散隨意,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懶洋洋的氣息。那人順手幫小二將客棧門推回去,取下鬥笠毫不在意地環視客棧眾人,這下眾人才看清來者模樣,是個明朗的少年。
分明是個明朗的少年,可他的眼睛卻毫無光芒,漆黑的雙眸猶如一潭死水,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分明給人異樣的不適感卻又讓人移不開眼睛,右耳的綠鬆石耳墜散發著幽幽的光,為他增添異域的神秘感。
少年開口詢問聲音道:“不知南家少主是哪位?”
他的聲音沙啞,似乎是壞了嗓子。木廚子與七爺對視一眼,手都不著痕跡地挪向自己的武器,一旁的其他人在聽到他的話時皆是起身擋在少年身側,不許他再往前,這人雖不似凶神惡煞之徒,但是給人的感覺相當的不舒服。
見狀,少年卻是咧嘴笑道:“在下受人之托,特來取南風少主性命,諸位如此豈不是讓我為難。”